最先拿著招租廣告找上門的,不是水靈,是常毅。老太太一眼就看透了他。他不知道,他以為只有聰明的他能看透別人,別人輕易看不透他。他覺得,“老處女”這個頭銜,足以解釋老太太那些古怪的招租條件。
常毅自稱“儒商”——他頭一句的自我介紹,就讓老太太反感。老太太沒表現(xiàn)出來。她說,因為我也在這里住,我與房客便等于同居,所以這房子不租男人只租女人,而且,她每周至少要在這里用餐十次,吃不到十次也按十次算錢。常毅忙解釋,他正是替?zhèn)€女的來租房子。他說他離婚了,經(jīng)常在外邊跑生意,而女朋友年齡太小,讓她單住他不放心,有這種與老人合住的房子他求之不得。說到這兒,他還有點不好意思。老太太說,必須年滿十八歲,我得看身份證。常毅說那是肯定,過二十了。他又說,他女朋友不光一周要在這里吃十頓飯,甚至一周七天二十一頓,都在這兒吃。還希望你老別嫌煩呢。老太太有些意外。她不上班?常毅吭吭哧哧地說,她自學(xué)。老太太沒多問,常毅也就沒多說,沒編水靈自學(xué)的科目。是的,常毅的女朋友就是水靈。水靈搬來那天,背著水靈,常毅付老太太一年的房錢和伙食費時,又多塞五百。阿姨呀,水靈是外地人,年齡小不懂事,就靠你老多照應(yīng)了;她要有啥要求,你別聽她的都聽我的。還有就是,不好意思,每周我會來陪她一宿半宿。你老放心,我絕對不會影響你老,我希望你老把我當(dāng)兒子看。老太太看看手里多出來的五百元錢,又看看面前謙卑的“兒子”,有點為難。最后她更看重的是五百元錢。你來這里,每周不許超過二十四小時。她不滿地說,把一節(jié)貪婪老太太耍小聰明的過場戲演得活靈活現(xiàn)。二十四小時的說法有些含糊,又甚為巧妙:每周常毅可以來幾次呢?如果他一次來八小時,每周就可以過來三次,如果他一次來四小時,每周就可以過來六次,如果他一次來兩小時,來半小時……做一次愛,半個小時不是不夠。她故意把幾乎無窮多的機(jī)會許給了常毅。
常毅沒那么過分,或者他想過分,時間精力不允許。水靈在老太太家住兩年,兩年里,常毅出現(xiàn)的最高頻率,是一周四次,每次最多待五小時,累計起來,比他二十四小時的來訪期限少四小時。他來看水靈,時間不固定,上午下午晚上沒準(zhǔn)點兒,每次來很少超過三個小時。有時逢上休息日了,他也帶水靈出去走走,下頓館子或看場電影。那種時候不多。那種時候,來找水靈或送水靈回來,他把自己和水靈鎖在北屋的時間更短,二十分鐘吧,比半個小時時間還短。老太太有時偷聽他們,了解他們做愛的細(xì)節(jié)。常毅走一遭他的快樂之旅平均耗時四分半鐘,最長的一次七分鐘左右。老太太有一只跑步用的計時秒表,厚重憨實,正方形,黑褐色,德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