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頓感傷的晚餐。老太太明顯舍不得紅丫。她克制，不表示出來，表示出來的是頻頻碰杯，連連喝酒?？烊炅耍t丫沒看過老太太喝酒。一瓶紅酒，老太太喝半瓶，胡不歸喝余下的半瓶，另外多喝一瓶啤酒。紅丫分別喝了一點點紅酒和啤酒，可以忽略不計。這頓晚餐還進(jìn)程緩慢。老太太話多，啰嗦，完全不像以往的她。酒與感情一樣，是奇怪的東西。老太太從官場講到男人女人，又從少女時代講到老邁光陰。回北屋后，胡不歸和紅丫都昏昏沉沉，不想做愛，可摟抱一會兒，又來了情緒。如果這里是另一個地方，是泰山花園或五里河新區(qū)，他們有了情緒也不會做愛，下一天要起早。這里不是另一個地方。對紅丫來說，這里是絕地反擊的堡壘，她征服沈陽就從這里開始。她也像老太太一樣感傷起來。做愛是稀釋感傷的良方。他們就做了。這次做愛，與他們當(dāng)初那個圖新鮮求刺激的計劃無關(guān)，做時，他們盡量小聲、平靜、緊咬牙關(guān)、默默耕耘。他們的自我控制不太長久。也互相提醒著注意一點，但理性輸給了身體的感覺。他們越來越放肆，讓床榻、墻壁、整幢房屋，都跟著不管不顧地?fù)u撼起來。床榻連著墻壁，墻壁支撐著房屋，房屋一搖撼，薄薄的門板也隨之震動。也許與門板傳遞的震波有關(guān)，估計已與門板緊貼了一段時間的老太太，再也無法承受門板的誘惑，她的身體，就隨著門板波動起來。她的波動未能攀附著一條漂亮的曲線緩緩升起再慢慢降落。她的波動是失事的飛機(jī)。胡不歸和紅丫在忙碌中，同時意識到門板的震動不大對勁，然后，就聽到了門板外痛苦的呻吟聲和身體與門板與地板含糊不清的撞擊之聲。他們急忙下地開門。在微弱廊燈的照射下，老太太身穿薄絲綿的睡衣睡褲，斜躺在地上，緊閉雙眼捂著胸口，去除假牙的癟嘴艱難地咀嚼著，像急于吞下什么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