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之二：肖敏的故事。

爸爸大肖敏二十歲，媽媽大爸爸三歲。媽媽是親媽媽，爸爸不是，爸爸成為爸爸那年三十歲，肖敏十歲。爸爸姓芮，媽媽叫他小芮。肖敏沒見過親爸，媽媽從來不提親爸，都沒給她看過他照片。肖敏懂事，也不多問。肖敏的懂事還表現(xiàn)在，對來過家里的幾任舅舅，她都禮貌，媽媽喜歡的舅舅她都喜歡。她不喜歡，也要裝假，表面上做出喜歡的樣子。從她記事起，與媽媽來往過的舅舅大概有四個，除了芮舅舅，對其他三個她沒好感。幸好最后給她當(dāng)爸爸的，是芮舅舅不是別人，如果是別人，她的假不知要裝到什么時候。媽媽選擇小芮沒考慮她好惡，與她的喜歡達(dá)成一致只是巧合。隨著小芮由舅舅變爸爸，肖敏越來越為自己識人準(zhǔn)確感到驕傲。同學(xué)里，有好幾個人的爸爸媽媽，原來也是舅舅阿姨，那些爸爸媽媽們，當(dāng)舅舅阿姨時都好，一成爸爸媽媽就不好了，有的是成心不好，有的是忽略了好。小芮跟他們不一樣，他給肖敏當(dāng)舅舅時對肖敏多好，當(dāng)爸爸后，就還多好。小芮小芮，媽媽脾氣不好你別生她氣吧。小芮和媽媽結(jié)婚前，兩人鬧別扭，肖敏會學(xué)著媽媽的樣子，叫著小芮的名字哄小芮，她一哄，小芮就原諒了媽媽的脾氣。小芮小芮，你趴好趴好，媽媽沒空我給你按摩。小芮和媽媽結(jié)婚后，有時下班后腰酸背疼，肖敏就學(xué)著媽媽的樣子，叫著小芮的名字騎他背上，她一敲一揉，小芮的累乏就全沒了。小芮和肖敏，好像一對原裝父女。許多事情，以前只媽媽一個人忙活，逐漸地，就被小芮分擔(dān)了過去：起早為她做飯，接送她上下學(xué)，輔導(dǎo)她做作業(yè)，為她開家長會，節(jié)假日陪她出入補(bǔ)習(xí)班，定期帶她吃肯德基麥當(dāng)勞必勝客……這些事以前媽媽做時，總不到位。媽媽的工作要經(jīng)常出差?，F(xiàn)在好了，小芮做得井井有條，除了上班他哪兒都不去。一家三口歡歡喜喜，除了偶爾地，媽媽還會脾氣不好。肖敏初二時，有一天，媽媽主動提個建議，說肖敏初中畢業(yè)后，上高中前，爭取為她把名改了，是把姓改了。不姓肖姓芮，媽媽說，叫芮小敏，肖和小讀音差不多，改完什么都不影響。肖敏同意，小芮高興。小芮以前沒結(jié)過婚，和媽媽也沒生孩子，媽媽告訴過肖敏，小芮沒有生育能力。那天晚上，肖敏聽到，小芮和媽媽在房間喊叫。肖敏偷偷為他們高興。她辨得出這樣的喊叫不是吵架，而是親密。他們親密她會害羞，但還是愿意他們親密，親密比吵架好。房間小，隔音效果差，肖敏習(xí)慣于在小芮和媽媽的親密聲中甜甜睡去。他們吵架她睡不踏實。

臨近給肖敏改姓的時候，肖敏越來越睡不踏實。小芮和媽媽的親密越來越少，吵架反倒越來越多，還有一件越來越多的事，是媽媽的出差。以前小芮不怎么喝酒，現(xiàn)在喝酒也越來越多，媽媽一出差他就喝酒，有時還會偷偷哭泣。不過他不論怎么喝，包括與媽媽怎么吵，對肖敏的好還一如既往，久而久之，肖敏覺得，小芮成了她的親爸爸，媽媽倒成了她的后媽媽。有一回，媽媽又出差，肖敏寫完作業(yè)，湊到小芮身邊擦他眼淚，這讓小芮很不好意思。肖敏說爸你和媽怎么了，和我說說行嗎？我是大孩子了可以幫你跟媽談?wù)?。小芮再三說沒什么沒什么，然后才說，你媽那么優(yōu)秀，應(yīng)該配個更好的男人，我耽誤她了。小芮不說他們矛盾的具體內(nèi)容，只是自責(zé)，他話里流露的意思包括，雖然媽媽有什么事對不起他，他卻不怪她。小芮不怪媽媽什么，肖敏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做不做家務(wù)之類的小事。她的安慰不得要領(lǐng)，只能替小芮一杯杯斟酒。后來，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小芮先把肖敏攬入懷里，還是替媽媽心存歉疚的肖敏主動偎進(jìn)了小芮臂膀，反正這天晚上，他們睡在了一起。從此之后，只要媽媽出差他們就同睡，直到肖敏高考那年，媽媽和小芮辦了離婚手續(xù)。是媽媽為別的男人拋棄了小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