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前文所言,這寶林寺中景色清幽。光客舍鱗次櫛比的萬竹林客院,便已是翠竹萬竿,風(fēng)景清秀。佛門客院萬竹林里,無論垣間墻角都遍栽細竹,占地廣大的庭院中除了道路水池,便是婆娑的竹子。每有山風(fēng)自院外吹來,萬竹林中竹濤颯颯,碧影扶疏,生硬干烈的山風(fēng)經(jīng)竹林中一番回旋,再吹到身上時便十分清快寒幽。
穿過萬竹林,走過一輪月亮洞門,不遠便到東邊下山的回廊。他們上山時是沿著西邊的回廊,現(xiàn)在從東側(cè)的回廊閑走,看到的風(fēng)景又有不同。張牧云和月嬋沿著回廊中的石階朝前山慢慢而行,這時不像來時急急趕路,可以悠閑地看看廊內(nèi)的殿閣和廊外的山色。
對這寶林寺,畢竟張牧云稔熟。一路前行,張牧云跟月嬋指指點點,介紹著一路經(jīng)過的殿堂佛閣。
經(jīng)過大雄寶殿,張牧云便告訴月嬋,這寶林寺最大的佛殿中供奉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佛祖,這寶林三大主佛曾在羅州百姓中如何如何地顯靈。經(jīng)過天王殿,他又告訴少女,天王殿中供奉著佛家四大天王,真身都住在世界之極的須彌山山腰犍陀羅山上,個個精進勇猛,有空就顯靈。據(jù)寺里小和尚說,天王殿中這四位曾和玉池山明月峰頂?shù)陌Q觀雷公大神聯(lián)手,劈死過羅州地方許多忤逆媳婦不肖子孫,總數(shù)達二十幾名!
這些故事大都正大光明,不過路經(jīng)回廊外一處壁立巨巖時,見到石壁上鏨著一個兩三畝見方的鮮紅“佛”字,少年便有些恐怖地說這佛字筆畫中填充的并不是朱油紅漆,而是寺后琉璃寶塔中住著的那位藥師金剛顯靈,在洞庭湖中斬殺妖蟒;待妖蟒伏法死后,他拿寺里水桶接了半桶鮮血,提回來連夜涂在字中;因為是妖蛇靈血,所以這佛字到今天還出奇的鮮紅……
總之這一路行來,張牧云將寺中的神怪故事講得如數(shù)家珍;不管有的沒的,他都添油加醋亂說一通,直聽得少女津津有味,時而微笑,時而驚恐。因為牧云故事精彩,一路向下行走,月嬋也顧不得欣賞風(fēng)景,完全沉浸在鄉(xiāng)村少年語言描述出的“寶林寺傳奇”中。
不知不覺,他們便行到山門殿前的放生池邊。寶林寺的放生池,規(guī)格也比尋常寺廟大幾圈。四四方方的放生池,大約有二三十畝的方圓;站在高坡回廊中俯望,這放生池子就像片高山湖澤。池中多植菡萏蓮荷,常常又被叫成荷花湖。
因為荷花湖面積廣大,池上架了木橋,以利行人。漣漪微起的清碧湖水里,木板鋪成的小橋,幾乎與水面持平,曲曲折折地從湖中貫穿,彎過了九道彎,將水面分割成了兩半。到了湖中央,九曲木橋上還建了個柚木小亭,便于那些腿腳不便的年長信徒休憩。
現(xiàn)在正是四月中,清澈澄碧的池水中蓮葉田田。雖然這時還不是蓮花開放的季節(jié),到處已開始醞釀花苞,層層疊疊的青綠蓮葉中荷箭林立,高高下下和湖水相映成趣。而湖中此時也不是無花。當月嬋跟在她牧云大哥身后走上曲橋,往湖中蓮葉深處行時,發(fā)現(xiàn)在那些寬大蓮葉間的水面上,還浮著些青萍;碧玉小盤一樣的萍葉牽牽連連,許多萍葉的旁邊盛開著或白或藍的小花,委曲可憐地藏在荷葉陰影下,靜靜開在碧水間。
自然,既稱為“放生池”,除去那些蓮萍植物,這池中也是魚鱉無數(shù)。趴在池中小亭的欄桿上朝湖中俯瞰,月嬋便見日光照耀下清澈見底的湖水中,石底淤泥上爬著許多龜鱉。從幾乎透明的池水看下去,這些烏龜水鱉就像一塊塊缺角的黑瓦,擱在池底的日光水影中半天都不見動彈。在這些懶洋洋的龜鱉之外,月嬋驚奇地發(fā)現(xiàn),往日自己和牧云大哥費了無數(shù)力氣才能發(fā)現(xiàn)的大魚,在這里卻擠擠攢攢,好像整條汨羅河里的大魚都一齊聚到這兒一樣。
前后才不過看了一小會兒,她便見到好幾十條圓滾滾的鳊鯉鰱鳙趕集般在眼前聚集,挨挨擠擠地爭搶著同一簇碧嫩的浮萍。見得這樣,月嬋忍不住又驚又喜,脫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