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神話中那個長著兩百只眼睛的怪物,“堤豐”行動部的辦公區(qū)域里到處都是顯示屏。實際上,這兒的墻壁上掛滿了一塊塊拼接起來的平板等離子屏幕,顯示著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數(shù)字圖像:有衛(wèi)星圖,還有閉路電視監(jiān)控畫面,拍攝的都是公共場所和交通樞紐,如機場、公交車站、火車站、街角、高速公路立交橋、城市近郊的鐵路線,還有世界各大都市的地鐵站臺——伯恩認出了紐約、倫敦、巴黎和莫斯科的地鐵。形貌千差萬別、體格不同、宗教信仰和民族各異的人們,他們在走路,漫無目的地亂轉,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閑蕩,抽煙,搭上或走下各種交通工具,互相說話,互不理睬,聽著iPod,購物,邊趕路邊吃東西,親吻,相依相偎,對罵,恍然出神,把手機貼到耳旁,收電郵,看色情網(wǎng)站,耷拉著腦袋,駝著背,喝酒,嗑藥,打架,不尷不尬地初次約會,偷偷摸摸地走著,喃喃自語。在這一大堆未經(jīng)剪輯、亂七八糟的畫面里,情報分析師們必須找出特定的模式,找出隱藏在數(shù)字與電子訊號中的征兆和警示。
勒納肯定事先提醒過那兩個情報官員,因為伯恩看到有個年輕女子離開了面前的顯示屏,朝他走來。她容貌出眾,大概三十多歲年紀。伯恩立刻注意到她是個外勤特工,最起碼也是干過外勤的。她走路時的步幅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步速不快也不慢,簡而言之就是沒有特征。一個人的步態(tài)就像指紋般獨特。要想從一大群行人中辨認出敵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觀察他的步態(tài),哪怕此人的其他方面都偽裝得毫無破綻。
她的臉龐剛毅而自信,仿佛是雕鑿而成的船首;在這艘船劈波斬浪的海上,其他略為遜色的船只都會紛紛傾覆。她深藍色的雙眼猶如一對寶石,鑲嵌在那張黝黑的阿拉伯面孔上。
“你一定是莎拉雅?穆爾了,”他說,“高級情報官員,對吧?”
她微微一笑,但這笑容很快就變成了滿臉的困惑和突然換上的冷淡神情。“是的,伯恩先生。請跟我來?!?/p>
莎拉雅帶著伯恩穿過一派忙碌的巨大辦公區(qū),來到左手邊的第二間會議室。她打開毛玻璃做的門看著他走了進去,臉上還是一副古里古怪的好奇神情。不過,考慮到伯恩和中情局之間往往非常敵對的關系,也許這種神情根本就不算古怪。
會議室里坐著個男人,看樣子起碼比莎拉雅年輕幾歲。他是個中等個頭的壯小伙,淺黃色頭發(fā),膚色白皙,正坐在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前操作筆記本電腦。電腦屏幕上顯示的畫面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難度極高的填字游戲。
莎拉雅清了清嗓子,他這才抬起眼來。
“我是蒂姆?海特納,”他說話時根本就沒起身。
伯恩坐到兩位情報官員中間的座位上,這才發(fā)現(xiàn)蒂姆做的“填字游戲”其實是個加密文件——而且用的是一種頗為復雜的密碼。
“再過五個多小時,我到倫敦的那趟航班就要起飛,”伯恩說,“關于那批觸發(fā)放電器——跟我說說,我都需要知道些什么?”
“觸發(fā)放電器和可裂變物質(zhì)一樣,在全世界都屬于控制最為嚴格的東西,”海特納說道。“準確地說,觸發(fā)放電器在政府控制物資的清單上名列第二六四一位?!?/p>
“這么說來,那個讓林德羅斯如此激動、禁不住要去親自執(zhí)行外勤任務的消息,就和一批被轉運的觸發(fā)放電器有關?!?/p>
海特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密碼破解上去了,莎拉雅便接過了話頭?!罢率菑哪戏情_始的。準確地說是開普敦?!?/p>
“怎么會是開普敦?”伯恩問道。
“在種族隔離時期,南非成了走私犯的庇護所,這大都是因為生計所迫?!鄙耪Z速很快,說得簡明扼要,但態(tài)度顯然頗為冷漠?!叭缃衲戏羌热灰呀?jīng)上了我們的‘白名單’,美國制造商就可以把觸發(fā)放電器出口到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