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又何妨
朝廷與江湖的現(xiàn)代換算,也就是體制內(nèi)本單位同事與體制外的私人社交。兩者分別牽扯著人的生活資源與精神資源,邊界互動,此消彼長。
一地雞毛,有何可言?不過,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確實老死于由本單位同事交織而成的那一堵雞毛墻內(nèi)。
能夠踏破這堵軟墻者,在中國已算得是一條好漢,夠夸獎一陣了。繼此之后,還能勘破江湖者,又有幾人?所謂江湖兩忘,不應(yīng)該只有一忘,只忘朝廷,還應(yīng)該再進(jìn)一忘:身在江湖,心忘江湖,連相濡以沫那點兒神話也勘破??墒侨绱艘粊?,這個人就慘了,那就活該他進(jìn)入王國維比喻的第三境界: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這時可就覺得高處不勝寒了。登得高樓者,多半嗆一口冷風(fēng),趕緊下樓,要擠回地面的人群中去取暖。
剩下高樓拍欄者,禁不住另一誘惑:登高離天近,要問天意何在,要問此意誰會?
這就有點兒多余。不問又何妨?
能談友誼的時候,固然好。人生最殘酷的,是到了連友誼都要勘破的時候。男兒有淚不輕彈,不是未到傷心時,而是未到寒心時。
天地之寒,不及五內(nèi)之寒。人不畏群,人畏獨己。最后一個人,恐怕是在拍完欄桿以后,被自己的獨影嚇癱在地的。
平靜的壞心情
這是一個阿諛女人的時代,是按照女性口味設(shè)計的時代,從男人的發(fā)型到汽車的造型,連革命史都有陰火虛熱的諛辭。
盧森堡有言:當(dāng)街頭只剩下最后一個革命者,那人一定是女性。我相信這句話,因為我看到過幾乎快接近這一論斷的事實。但是,這樣的女性往往伴隨著另一種性格因素,那就是病態(tài)的狂熱,由于精神世界失去平衡而產(chǎn)生的狂熱。這種狂熱使人想起一個盛滿沸水的密封容器,只開了極小的一個口子,而且是開在底部,于是,滾燙的熱水就帶著高壓急瀉而出!于是,一些優(yōu)秀女性的精神狀態(tài)往往處于兩極:要么在世俗的沼澤地里打滾,要么在滾燙的熱水中煎熬。
看來,需要有一種平靜的壞心情。只有平靜的壞心情才能燃燒長久。如果是悶在蓋子里燒,那就更要冒藍(lán)火,不要冒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