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劉耕耘和俞天香的關(guān)系,在高一的那個暑假,有了戲劇性的變化。往后,俞天香在”挑燈夜戰(zhàn)“的隊伍中再沒現(xiàn)身。劉耕耘執(zhí)著的身影,也自此淡出同學(xué)們的視線。
劉耕耘家住一個小山村,三面環(huán)山,只有東面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處??图夷赣H河——汀江,自北而南,蜿蜒著將孤寂的小村莊緊緊斜擁懷中,經(jīng)年如此,阻隔了村里唯一的出口。或許“母親河”也不堪寂寞,她的淚由甘甜轉(zhuǎn)向苦澀,流淌了千年,匯聚成翻涌奔騰的千層浪花。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在這里豪邁地寫下了“紅旗躍過汀江,直下龍巖上杭”的千古紅色詩篇。
村里的人們?nèi)粝搿皟A聽”外界的聲音,就必須渡過母親河的“淚?!?。而渡河的方式可以有兩種,其中渡船是經(jīng)年都會有的;另外,在渡口還架有一座簡易木橋,倘若在汀江汛期不被沖垮的話,也可以起到一定的分流作用。因為高6米,橋面僅50公分寬,且無任何防護(hù)措施的危立于湍急深邃水流中的簡易木橋,并不是所有人都膽敢過的。即便是那些膽大心細(xì)之人,到了汀江汛期,面對濁浪翻滾的江水,也會望而卻步。因此,在劉耕耘所在的小村莊,渡船的作用顯得無與倫比無可替代,在當(dāng)時的現(xiàn)實條件下。渡船的掌舵者,是村里輩分極高的天客叔公,但他的年齡比劉耕耘的父親還小幾歲。他小時候是個孤兒,到了三十好幾才成親。這在當(dāng)?shù)厮闶墙^對的晚婚晚育了,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怕是會成為別人的笑柄。他的老婆是個啞巴,可人卻長得很美,村里人都為她是個啞巴而惋惜,都說她美得不像是個啞巴。他們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長生,跟劉耕耘同歲,小兒子叫汀生,比大兒子小兩歲。但人家都不叫他們的名字,大兒子叫大啞巴,小兒子叫小啞巴,他們聽了也都不生氣,因為打小就這樣聽過來的。至于他們的母親就更沒人去細(xì)究她的真名實姓了,事實上也很少有人知道,大家都叫她啞娘。在劉耕耘的印象里,那江里的渡船始終都是天客叔公在撐,似乎撐了千百年那樣的久遠(yuǎn)。還在生產(chǎn)隊的時候,天客叔公家是不出工的,他一年四季都在撐船。他一家子的口糧,由村里每家每戶按人頭一升“集結(jié)”而成。至于坐船的客人給不給錢,則沒有硬性指標(biāo)。遇到手頭寬裕的人家,給他零花錢他會笑納,而碰上生活本就拮據(jù)的客人,他是萬萬不忍收取的。分田到戶以后,村上不再給他家供給糧食,按誰坐船誰出錢的原則,每人每趟至少5分起,給多給少全憑自愿。這規(guī)矩是村里給定的,天客叔公從不計較個人得失,他說是村里養(yǎng)活了他,他不敢忘本。
劉耕耘常常搭坐天客叔公的船去鎮(zhèn)上上學(xué)。起先他照例會放下5分1毛的給天客叔公,但天客叔公不愿收,每次在把錢塞還給他時,還要順便抓一小把客人給的零錢給劉耕耘,讓他添置一些學(xué)習(xí)用品。每當(dāng)這時劉耕耘就說,天客叔公,我知道你心疼我家窮,但沒有多,還能沒有少嗎?別的學(xué)生都給了,我也得給!天客叔公說,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再說,我可就不高興了啊。因為這層“特殊”關(guān)系,劉耕耘以后就再“不敢”給天客叔公錢了,為答謝天客叔公的盛情,每次坐船,他都會主動拿起竹篙幫著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