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讓張大山心驚肉跳,回過頭,他看到少玲拉開了車門,準備跳下車去。
“你干什么?會讓風刮走的!”他大吼著,“快點回來!”
少玲猶豫了一下,身子又縮回了車里,“李大嘴這店,不是一向整夜都不熄燈的嗎?現(xiàn)在怎么黑咕隆咚的?”
她說的,經(jīng)常開車跑夜路的張大山又怎么會不知道?
對于湖畔樓的老板李大嘴——張大山再熟不過了——那是個勤快、熱心的人,怕草原上隨時有找不到住宿的旅客,所以旅店門前的燈向來是整夜不熄的。張大山放空車回家的時候,要是趕上心里不痛快或者身子骨太累,肯定要繞到這里找李大嘴喝一盅,一聊就是一宿。
不過,兩人也有翻臉的時候。
那次,滿嘴酒氣的李大嘴摟著張大山的肩膀,一邊打嗝一邊說:“少玲那妮子……呃,大學回來干點啥不好,開什么養(yǎng)老院,結(jié)果……呃,還不如來我這哩,臉蛋兒那么俊……”
李大嘴還沒來得及說更過分的,就被張大山一耳光摑到桌底下,嚇得店里的伙計連忙報了警。鄉(xiāng)派出所所長“胡蘿卜”帶著人來的時候,李大嘴無視自己臉上那鮮紅的五個手指印,硬說是自己在墻上撞的。胡蘿卜又好氣又好笑,訓了張大山兩句就走了。
看著胡蘿卜離去的背影,李大嘴回頭就罵報警的伙計:“咱兄弟倆鬧著玩的,你他媽報啥警?!”
想到這些,張大山突然緊張起來,李大嘴拿自己當兄弟,現(xiàn)在他的旅店黑燈瞎火的,顯然不對勁,萬一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就這么干等著,合適嗎?
張大山掏出手機,給鄉(xiāng)派出所報警,信號很差,半天才接通,電話那頭說馬上就派人過來。
馬上?我還不知道?這種天氣,別把那輛破吉普開進溝里就謝天謝地了。
繼續(xù)等吧。
金杯的車燈亮著,兩道光柱投射在湖畔樓的大門上。通體黑暗的樓座,兩扇玻璃門卻反射著黃澄澄的光澤,猶如一件開襟壽衣上的圓形“壽”字。門被夜風刮得一擺一擺的,仿佛有些不可名狀的物體,正要從這件壽衣下面鉆出來,飄走……于是,這樓也尸僵般越來越硬,越來越冷。
張大山的一顆心越來越往下沉,沉,沉,像是一塊扔到井里的石頭,卻總沉不到底。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旋渦……
去他媽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