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整個年少,單純得毫無知覺(1)

一路向你 作者:采采卷耳


百年校慶之后,就到了五一。

那年勞動節(jié)的假日加上調(diào)休一共可以休息七天。

在蘇文的介紹和幫助下,莫曉楠興沖沖地拉著我找了一份促銷禮儀的兼職,她發(fā)覺我一直悶悶不樂,所以平時對我都多有遷就。莫曉楠是那種特別會做人的女孩,溫和沒心機(jī),熱情又大方,周圍同學(xué)幾乎沒有不喜歡她的。

其實,我的言談之間露出悲觀神色,也只是覺得自己尚不夠資格罷了。

我從來都不是生活的主宰,而只能是它的傀儡。

從幼時至今,握不住的東西實在太多,我連假裝歡喜都已經(jīng)做不到。

和廖長寧的再次相逢并沒有按照我之前預(yù)想的軌跡發(fā)展,這讓我有點黯然,那種感覺很復(fù)雜,是一種明明離得如此之近,卻又觸不可及的漠然遙遠(yuǎn)的感覺。

但是生活總要繼續(xù),上課、社團(tuán)、吃飯、睡覺,時間無知無覺地從指間唰唰流過。

深夜躺在床上,只有疲憊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我的確沒有躲懶偷閑。這種感覺很糟糕,未來很近,理想很遠(yuǎn),生存以上,生活以下。

放假的前一天晚上,許多本地和距離近的同學(xué)都已經(jīng)趕著回家了。

宿舍就只剩下我跟莫曉楠,她趴在桌前看韓劇,我在練字。

我自幼在廖長寧的指導(dǎo)下習(xí)小楷,高二那年開始迷戀隸書,每天都會抽空寫幾篇。一點點從臨摹筆畫開始,隸書的橫豎撇捺就如漢代的房梁,中間微拱兩頭稍翹,形態(tài)端莊,氣度雍容,落筆和收尾時最需要神韻。

顧雁遲來接我的時候,我正寫到之前最愛的一句“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廖長寧的電話打過來,背景是低婉悠揚的交響樂隊的舞樂,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邊衣香鬢影冠蓋云集的盛況。他似乎心情不錯,尾音都帶了一絲迤邐的閑適:“翹翹,你下樓去,我讓雁遲接你到連云山莊?!?/p>

我有些不解他的用意,又聽得他耐心詢問:“翹翹,在聽嗎?”

我連忙低聲應(yīng)了,他溫言低聲解釋:“你放假了在學(xué)校不無聊?”

他末尾的語調(diào)微微上揚,但是又仿佛沒在發(fā)問,只是在篤定地陳述事實。

我沉吟開口:“可是,我跟同學(xué)約好去做兼職積累社會經(jīng)驗,”我停頓了一下,又干巴巴地小聲加了句,“每天還有一百五十塊的報酬?!?/p>

他沉默片刻:“還記得慧姨嗎?她聽說我遇到你,一直想見你?!?/p>

我低聲應(yīng)了:“嗯,記得的,她以前老是給我拿奶糖吃?!?/p>

那邊似乎有人小聲提醒他,他又說:“抱歉,我要先掛電話,雁遲在樓下等你?!?/p>

他并沒有立刻掛斷,我對著電話靜靜垂眸低聲答應(yīng):“嗯,我這就下去?!?/p>

廖長寧輕輕笑了笑:“乖,晚上帶好吃的回去給你?!?/p>

夜風(fēng)從車窗外撲進(jìn)來,吹得我發(fā)絲紛飛,拂面有冷冷的涼意。

顧雁遲在盤旋的半山公路上將車子開得飛快又不失平穩(wěn),眺望城中燈火闌珊,越發(fā)襯得此處冷清蕭條。他清秀的臉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鬢角修裁得十分利落,仿佛怕冷場一樣,一路都在與我聊天,但大部分時候,是他問我答,碰到我不愿意多講的話題,也沒見他有多介意。

我漸漸放松下來,靠在椅背看車窗外山道旁一閃而過的花木扶疏:“我很喜歡你的名字,也很喜歡‘林密棲鴉早,江寒泊雁遲’這句詩?!?/p>

顧雁遲頗感意外地挑挑眉:“這首詩很生僻,你竟然知道?”

我覺得自己好像在賣弄一樣,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喜歡用抄詩的方式練字,《全宋詩》里最喜歡的幾句之一。”

“你的名字也很特別,‘連翹’?”

“嗯,連翹是一味中藥。我的名字是爺爺取的,他是中醫(yī)。”我又接著說,“其實我的名字連起來讀的時候那個‘翹’應(yīng)該讀升調(diào)?!?/p>

他試著糾正之前的讀音道:“連翹(橋)?”

我點點頭,被他認(rèn)真的樣子逗笑了,又說:“也可以讀輕聲。”

前方有大門,他停車拿卡,一邊轉(zhuǎn)方向盤一邊說:“你該多笑笑,一路上我都以為你不開心。長寧怕你不熟悉司機(jī)不肯跟著來,專門讓我來接你?!?/p>

我心中有微微復(fù)雜的激蕩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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