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素年。”她還想說,可我不想聽了,“這些話夠我受用一陣子了,那項鏈我看過,精品價三十二元,還是人民幣,忒廉價。”
的確是精品價,三萬兩千塊。我不得不說我很感動。項鏈至今還留在我的衣櫥里,封存了五年之久。
“可是他真的愛你。”
“你也說了,不夠徹底。我隨便找一人,都說愛我,一夜歡情,得到的錢夠我們用好多年。你說我下賤也好,齷齪也罷,素年,全世界的三流女演員都一樣。何況,這是夏僉尋給的。”
在他給的永世風(fēng)情里,我失掉了愛情,路遇繁華凄涼。再也沒有低吟淺唱,那些音符都駐留在那座我愛過的城市。世界有多么大?我這些年一直再也沒有遇見他,所以,總想著,如果哪一天見到了,我真的希望,他不幸福。沒有我,他是那樣的不幸福。
“素錦,你不適合這里。”素年點燃一支煙,“去維也納吧,你的手只配用來拉琴。”
是的,而我的手,不只是用來拉琴,還會用來殺人——殺死自己。
燈光有多耀眼,人就有多寂寞。明艷艷照出那一襲酒紅,不過是紙醉金迷。
我站在那里,或微笑,或哭泣,用自己的悲歡演繹著別人的故事——
他與她,曾有過的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她的黯然離去,坊間已是流轉(zhuǎn)多年。他佇足等待,忍受寂寞與相思侵襲,肆虐啃噬大段大段回憶……直到……她回來。
將最妖冶的胭脂打在唇角,親吻;以最柔媚的影子投射,擁抱。
“素錦。”
走下臺,見康起言在逼仄罅隙的角落等我。我收了笑意,遙遙望去。一眼望不見,再一眼,深深淪陷。隨著他一直一直走,漸漸走進那間奢華卻落寞的公寓里。
暗仄的角落,我用雙臂勾上他的頸,唇齒纏綿。這樣的纏綿,持續(xù)許久,直到衣衫盡落,胴體毫無遮飾地鋪陳在床榻上,空氣里盡是情色的味道。
這算什么?我伏在他肩上,牙齒狠狠地在他的肩臂留下印記。
“素錦,為什么我會選擇了你?”
“為什么?”我哧哧笑了,“康起言喜歡一個女人,還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可我就是想知道原因。”
“原因呵——”我縮了縮身子,手指在他胸膛游移,“不過是你情我愿,過了今夜再見,那是我的榮幸。如不能,那是你的榮幸??灯鹧?,我該不該感謝你?你喜歡的不是我。”
他只是貪戀我的身體,溫柔鄉(xiāng)里,我們醉生夢死。若干年后,當(dāng)我豐盈不再,牙搖齒動,他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康起言,我的確是應(yīng)該感謝你的,你讓我知道,我仍年輕。
“素錦,我馬上會飛去維也納,也許再也不會回來。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灯鹧?,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工作,我的全部。你,不過是我的過客;我,也不過是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不能放棄一切,跟你去過不安定的生活。”
我起身在冥昏里摸索尋找自己的衣服。然后匆匆離開,只留余一室的頹唐。
他是不會留戀的男人,要的是不安分的生活,沒有人可以羈絆他的腳步。生命的旅途,流轉(zhuǎn)著不羈。只為了,拋去那心里,唯一的分身——孤獨。他不愿承諾,只因承諾是最毒的藥,此生無解。即使,許下了承諾又如何?卻未必會有誰兌現(xiàn)——感情的籌碼微乎其微,所剩無幾。我們賭不起,也輸不起。
法國的夜晚,三三兩兩都是嬉笑的男女。濃妝夜行,錦衣華裘。濃烈的香水似毒藥一般,讓人欲罷不能,沉溺于墮落的旋渦。我一個人穿梭在犬馬聲色里,愈來愈孤獨。身影被暗夜里稀薄耀眼的路燈拉得長長的,單薄的風(fēng)衣被風(fēng)吹透,徹心徹骨的冷冽。這條路,忽然變得有些長,長到仿佛永生永世也無法到達盡頭。我累了,也倦了。我脫下高跟鞋,赤著腳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