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地下畫室。溫柏言說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基地,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想找他,多半能在這里找到。
舒茼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帶自己來這里,既然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基地,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讓她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饒是她再傻再遲鈍,也能感覺到今日的溫柏言有些不同。
溫柏言讓她在天窗下的臺階坐下。舒茼屈身抱住膝蓋,問他為什么這個畫室看上去陰暗又潮濕,他其實有條件可以把這里變得更好。
“有些回憶是動不得的,這畫室就跟舊時回憶一樣,原本是怎么樣的就是怎么樣的,強(qiáng)行改變,豈不是自欺欺人?”他彎著嘴角,目光里的清醒和自知讓舒茼覺得有些苦澀。
“畫室和回憶不一樣,只要你想,它可以變成任何你希望的樣子,不像回憶是死物?!?/p>
溫柏言忽然看她,眸子里有什么東西是舒茼看不懂的。舒茼不著痕跡地往邊上挪了挪,現(xiàn)在她可以肯定,今天對溫柏言來說一定是個特殊的日子,否則像他這樣心如迷宮的人,怎么可能說出剛才那些話來?雖然交情不深,但她還是看得出他是自我保護(hù)感強(qiáng)烈的人。他那顆心,除非自己愿意打開,否則誰又能看懂?
良久,身邊才傳來輕微的嘆氣聲,“舒茼,你愛過嗎?”
舒茼想了想,她是愛過一個男孩,但是她不打算承認(rèn)。
“沒有。所以你不要問我愛不愛的問題,我聽不懂?!?/p>
開玩笑,她才不要聽他那些見鬼的情史,除了能讓自己胡思亂想半夜睡不好覺,沒有任何好處,這種虧本的生意她不做。
溫柏言撲哧笑了,無奈地?fù)u頭,“小孩子。”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像小孩子,但在溫柏言面前,無論她怎么表現(xiàn),大概都只是小孩子吧,十二歲的差距,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胸口忽然一痛,喉嚨緊繃,半晌她才悶悶地問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空氣猝然凝結(jié),之間的某個平衡點被輕易打破。溫柏言看向她,以為這只是一個還沒長大被家人保護(hù)得很好的女孩子,卻又有那么致命的敏銳感。他以為自己隱藏得足夠好,沒想到在別人眼里脆弱得不堪一擊。
Chapter 2那是誰都回不去的從前
“今天是重獲新生的日子?!敝皇撬粋€人的新生,他并不情愿又不得不要的新生。
“那就該高興。”舒茼看他,目光相對,他干凈的眸子里映出昏暗光線下的她,“我是不知道你為什么不高興啦,也沒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可以安慰你,但人生得向前看,就算你瞻前顧后,走的人還是走了,不會再回來了。若會回來,她當(dāng)初就不會走了,是不是?”
溫柏言不動,抬了手,慢慢地觸向她。舒茼的心狠狠一顫,隨著他掌心的逼近,本能地閉上眼睛。此刻她感覺自己整個心快要跳出喉嚨一般,怎么都無法做到平靜。
當(dāng)溫柏言的手真正觸到她緊閉的眼睛時,她反而平靜了下來。他粗糙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眼皮,手在微微顫抖著,就那么輕柔而緩慢地?fù)崦?,好似在撫摸什么珍寶一般??伤皇撬恼鋵殻皇菍λ麃碚f認(rèn)識的稍有好感的人,他們之間有十二年的差距。
“你的眼睛像極了她……”溫柏言發(fā)出一聲輕嘆,頹然放下了手。他怎么會把她當(dāng)成了她?眼睛再像,也終究不是那個人。
舒茼不可抑制地心疼起來,以為剛才她至少有那么一點兒讓他心動,可這心動并非因為她是舒茼,而是因為她的眼睛像極了他口中的她。
舒茼開始相信辦公室里的那些八卦,他的確曾有個深愛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也的確在后來離開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可是溫柏言,聰明如你,驕傲如你,怎么會不知道,她既已選擇離開,就永不會再回來?為什么要自己畫地為牢,不肯出來?
舒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胃疼得她彎曲了腰。喉嚨發(fā)咸,欲哭無淚。她猝然起身,身子有些搖晃,扶住墻壁才勉強(qiáng)讓自己站穩(wěn),“那個……我想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溫柏言扶住她,眉宇間那抹憂傷已經(jīng)收起,又恢復(fù)了平日里清冷儒雅的模樣,“好,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