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軍在安徽霍丘城搶掠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撤了出來,用幾十輛牛馬車載著糧秣軍資和一些金銀細軟踏著清晨的薄霧向霍山方向而去。這時,知府馬新貽帶著五百多綠營兵和兩千多鄉(xiāng)勇也向霍丘城攻過來。
這一年是清同治二年(1863年)十月初八。此時的太平軍開始走向下坡路。特別是太平軍的根基所在浙江省一年多來軍事連連失利,處境惡化。江陰失陷、杭州被圍、嘉興受到強攻。軍事重地無錫被困一年,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眼看即將不保。太平軍實力受到大大削弱。同時,北部的捻軍也受到欽差大臣、科爾沁多勒噶臺親王僧格林沁的壓力。在主戰(zhàn)場山東,捻軍連連敗落,失城陷地,根據(jù)地大片縮校捻軍名將龔得樹、陳玉成等首領相繼陣亡。在安徽的清軍趁此機會開始向本省捻軍大舉進攻,希望能夠配合南北主戰(zhàn)場的勝利,肅清安徽境內的小股捻軍。
馬新貽快到霍城時,探馬來報,捻軍已經棄城而逃,并攜有大量物資。敵人棄險而逃,且需要分兵護送物資,隊伍必定不整,馬新貽認為這是一個殲敵的好機會。遂下令立即追擊,并派五百馬隊急行先將對方咬住,遲延捻軍撤退速度。
馬新貽為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進士,在安徽曾任建平、合肥知縣。咸豐三年(1853年),即金田起義后的第三年,太平軍和捻軍先后進入安徽,馬新貽遂奉命練兵剿匪,因屢立戰(zhàn)功,遂記名以道員用。這個人還是比較懂軍事的。
但這一回他卻中計了。
在霍山腳下,捻軍受到一支快槍馬隊的兜頭迎擊,接著后續(xù)的大隊清兵也跟了上來,捻軍立刻大亂,丟下十幾具尸體和幾個傷兵,拼命殺了出去。馬新貽命令緊追不放,務必全殲。捻軍幾十輛滿載物資的牛車與馬車被棄于道。
在剛入山的一個彎道,馬新貽突然遭到伏擊,雖然山勢不甚險惡,但捻軍的快槍手與弓箭手埋伏在密林與亂石中憑借猛烈的火力將馬新貽的部隊打了個措手不及,前頭兵丁立刻倒下一片。馬新貽仗著進山不深,急令用自己的火力壓住對方,隊伍迅速后退。但后路已經被點燃的物資車輛所堵塞,埋伏在后路的捻軍完全將其退路封死。
這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雖然攻占霍城的捻軍只有七八百人,但參與這次伏擊的不下兩千人,且火力兇猛。馬新貽的隊伍開始還能抵擋,但對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漸漸的人數(shù)越來越少。戰(zhàn)了約三四個時辰,日頭漸漸偏西了,只聽號角聲響,殺聲震天,捻軍從四面八方沖過來。清兵大敗,大部被殺,五百人被伏,只有三四百人逃了出去。馬新貽雖能指揮戰(zhàn)陣,但畢竟是個文舉人,親兵盡失,哪里能逃得出去。也被捻軍俘虜了。
捻軍打了勝仗,又重新占了霍縣。捻軍大旗趟主張文祥進駐縣衙,立刻命將馬新貽帶上堂來。馬新貽打了十年的仗,這是頭一回被捉。捻軍與清政府向來仇恨很深,無論哪一方做了俘虜,仍是免不了一死。馬新貽自認為必死無疑,見了張文祥便擺出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道:“本官一時中了你們的奸計,如今只求一死。以清名留于史冊,也不枉我一生?!?/p>
那張文祥大約三十歲,比馬新貽要小十三歲,四方白凈臉,濃眉秀目,長的十分氣派,倒也不十分兇惡。聽了這話,并不生氣,只是問了問馬新貽的姓名官職就叫人將他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