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祥見再沒有機會下手,悄悄離開。心道:“馬賊防范愈加嚴密,憑我的本事一時難以下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只能先回寺里練一兩年工夫,再回來報仇了。”
張文祥自小家境貧寒,八歲上死了父親,十歲上死了母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四處流浪,八方為家,后來流落到浙江天目山昭明寺,被寺僧無垢收留做了一名俗家弟子,在寺里學(xué)習(xí)了八年武藝。到咸豐元年(1851)的時候,太平軍、捻軍先后起義,他聽說了,覺得是立功名的時候,便辭了無垢和尚下山投了捻軍。
張文祥這一次回到昭明寺,只說是捻軍與太平軍已經(jīng)敗了,自己無處容身,只好又回到寺里。無垢曾幾番勸他削發(fā),從此遠離世事間的恩怨,他執(zhí)意不從,最后將自己要為曹二虎報仇的事說了,又道:“我既削了發(fā),披上了僧衣,便應(yīng)該遵守戒律,不能再干殺人報仇的事。我只要大仇報了,立刻出家不問世事,”
無垢見他這么說,只得搖頭嘆道:“孽障,孽障!要等到報了仇再出家,只怕已是來不及了埃”
張文祥在寺里更加勤練武藝,除了白日里和師兄師弟切磋外,還用精鋼打造了兩把匕首,每天到夜深人靜后,勤練刺擊的手勁,疊起四、五層牛皮,用匕首去刺,起先因為手腕太弱,貫穿無力,這樣一直練到鋪五層牛皮,也可一刃洞穿。又點起香火,在三十步外練習(xí)用飛刀斬斷香頭。這樣整整練了兩年。
一天他下山替寺院收回佃租,到黃昏的時候,慢慢向山上走。半路見一個三十多歲男子倒在路上,看那人蓬頭垢面,衣服破爛,臉色通紅,呼吸沉重,知道是害了傷寒,急忙將此人救到寺中。張文祥采了草藥,親自熬好,撬開那人緊閉的牙關(guān),將藥漿灌下去。到第二天燒漸退了。又連著侍候了那人三天,那人才醒過來。見是張文祥救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翻下來,撲倒就拜,說道:“多謝師傅救命,不知這里是什么地方?還請您留個姓名,將來必要報您的恩。”
張文祥告他這里是天目山昭明寺,自己是一個俗家弟子,又道:“我豈是為了求報才救的你??茨闶菞l壯漢子,卻為何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人道:“我本名叫王鵬豹,曾在湘軍鮑超部當(dāng)兵,因打仗勇猛拼命,被選為新兵營哨官?!?/p>
鮑超的名字張文祥是聽說過的,不僅張文祥知道,但凡在軍中混過的人,和長江以南的百姓都知道這個人。鮑超字春霆,太平軍起義之初投軍于向榮的部隊與太平軍作戰(zhàn)。向榮兵敗,又投奔曾國藩,當(dāng)時湘軍還尚未編練。鮑超武藝了得,有勇有謀,是湘軍精銳之精銳,其軍號“霆軍”。
湘軍與太平軍的苦斗莫過于安慶赤松崗之戰(zhàn),那里由陳玉成部的精華、號稱“百戰(zhàn)精銳”的劉玱琳的部隊守衛(wèi),恰遇湘軍精中之精的鮑超的“霆軍”攻打。兩支部隊肉搏兩晝夜,劉玱琳部全部拼光,鮑春霆部也死了大半。鮑春霆部擊敗劉玱琳后,太平軍聞“霆軍”之名而膽寒。“霆軍”雖然厲害,卻野性十足,除鮑超之外誰也駕馭不了。在天京城破之后,清政府一定要將湘軍裁撤,以絕后患。曾國藩為求自保,向朝廷表示忠心,主動提出裁撤湘軍。當(dāng)時“霆軍”正在江西追殲太平軍的楊輔清和汪海洋,聽說要裁軍,十分心寒,又得不到一分錢兵餉,便在金溪嘩變。嘩變的發(fā)動者是混在“霆軍”中的哥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