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出現(xiàn)一次的女孩 3

云中人 作者:路內(nèi)


類似的話不勝枚舉,我認為其具備一定的洞察力而又沒有任何意義,正如她高高的個子卻沒有身材。但是,她仍然讓我略微地動心,說不清道不明。

某一天,記得是冬天,我們在五塊錢一小時的網(wǎng)吧里泡著,泡了足足一個通宵,她埋單,出來的時候彼此都是一張隔夜臉孔。冬天的早晨,四周起了濃霧,路燈還沒滅。她忽然提議去附近的賓館睡一覺。那是在市中心,我說我來付賬,去提款機上提了兩千塊錢帶她走進一家皇冠假日。她看到提款機上的余額,八萬元,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也沒表示詫異,也沒問我的錢怎么來的,只是很安靜地看著罷了。

在酒店里開了個標房,兩張床,我們各自洗澡,各挑一張床睡了下去。電視機一直開著,處于靜音狀態(tài)。直到下午,我們同時醒了過來,覺得很餓,她從背包里拿出夾心餅干,吃了個精光。然后她說,今天沒有下雨,能不能做愛。

在靜音的電視畫面中看到很多汽車追尾,場面壯觀,聯(lián)想到我們當(dāng)時的姿勢也像是一次次的追尾。

“喂,說說你自己。”她說,從賓館出來以后,她帶我去了一家咖啡館,很有興趣地望著我,“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就為存折上那八萬?”

“你用IBM的手提電腦,Discman是索尼的。耳機是鐵三角的正貨,起碼值一千塊吧?非常暴發(fā)戶的樣子。”

“無可奉告。”

她只是和我一起巡游城市的人,但無法成為傾訴對象,在所有的電影里,這一對兒人都是默默地蹲著、站著,看著風(fēng)景而不會相互傾訴。即使說出來,聽到的大概都是類似回聲的東西。

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笑笑不說話了。

兩個閥門在一起,沒有誰是扳手。我心想。

“你不簡單。”她說。

做愛之后,她消失了一陣子,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寒假之前。那會兒我的存折上已經(jīng)只剩下六萬元了。她告訴我,家里出了一點事。

“我爸爸查出來肝癌三期,可能救不回來了。我得回去照顧他。請你吃頓飯吧。”

她開著一輛福特,把我?guī)У绞兄行囊患沂盅胖碌奈鞑蛷d。整個餐廳就我們兩個人,安安靜靜的,連音樂都沒有,服務(wù)員像是忍者一樣無聲地穿行在鋪著雪白桌布的座位間。我極為中意的餐前面包,吃了一份不夠又加一份。她在一邊笑瞇瞇地看我吃,從來也沒見她這么得意過。

“這么說,你就不來上學(xué)了?”我問。

“對啊。”

“輟學(xué)太可惜了。”

“也無所謂,我爸爸要是真救不回來,我就得去繼承他的產(chǎn)業(yè)了,哪個大學(xué)都去不了,弄張MBA的文憑倒是有可能。”

“你爸爸做什么產(chǎn)業(yè)???”

“開公司的。”她無所謂地說,其實是示意我不必再問下去。

“噢,恭喜你。”

“恭喜我爸爸生癌?”她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腮,近乎嫵媚地說。

我舉杯和她慶祝。

“你最近過得怎么樣?”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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