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那樣就好了。”
“照古代的做法,太監(jiān)死后得把割掉的寶貝東西縫回去,鉀肥的寶貝在哪兒呢?”
“還真不知道。從認(rèn)識它的那天起,就是個閹貓。下輩子投胎做個母貓吧,阿彌陀佛。”齊娜雙手合十,在鉀肥的墳前嘀嘀咕咕地祈禱著。
據(jù)說貓的死亡特別干脆利落,既不會流露出不甘,也不會對主人有什么交代。貓很清楚,只要自己死掉,隨時都會有另一只貓來取代它的位置。死亡于貓而言就像是一次簡單的跳槽。
鉀肥死后,齊娜對貓的熱愛稍稍減退,從此再也沒有看見她挾過一只貓。有一次在杞人便利店里遇見一只不那么純種的藍(lán)短,按市場價沒有幾千也得值幾百,我們問杞杞這貓從哪兒弄來的,杞杞說搞不清哪兒來的,自己跑來了就不肯走了,在店里負(fù)責(zé)捉老鼠吧。
“搞錯沒有,藍(lán)短捉老鼠。”齊娜嘀咕了一聲,和那只智商不太高的藍(lán)短玩了一會兒。杞杞說如果喜歡可以送給她,齊娜搖搖頭,“再也不養(yǎng)貓了。”
野貓的出生與死亡都是非線性狀態(tài)的變化。一九九九年的春天過去,學(xué)校各處有很小的野貓鉆出來,嬌滴滴地泛著傻氣,令人驚喜。這些小貓被各類愛貓人士用各類貓糧喂養(yǎng),剩飯居多,其次是飲料,也有人會去一站路以外的超市買正宗的偉嘉貓糧。
這些小貓也稍稍撫平了齊娜的哀慟,經(jīng)??匆娝谛@的小道上喂貓,和小貓混熟了,好幾只都被她起了名字。有一只小貓和鉀肥長得幾乎一樣,簡直就是鉀肥的童年版,或疑似鉀肥的私生子(這當(dāng)然不可能)。我們叫它“小鉀肥”,齊娜卻說鉀肥這個名字獨一無二,于是改叫“二肥”。
沒到暑假二肥就死了。
才幾個月大的貓,愛躲在汽車的底盤下面,不知道汽車會開動,只顧著享受陰涼,結(jié)果被碾得稀爛。此后陸陸續(xù)續(xù)還死掉幾只,尸體粘在停車位上,非常殘酷。齊娜在道路邊貼了很多A4紙,打印了一只貓在輪胎底下的圖案,形同交通警示牌,還說要提請政協(xié)把這條列到交規(guī)考試中去。清潔工阿姨受命將A4紙全部撕掉,貓繼續(xù)死。
軋死貓的汽車之中,有一輛是我們校長的別克,正是它將二肥軋成了一張血淋淋的貓皮。一九九九年,這位校長馬上就要因為經(jīng)濟犯罪而被抓進去,當(dāng)時還坐著別克進進出出。有一天我和齊娜走過別克,齊娜正在嚼著口香糖,唾的一下就把口香糖吐在了車頂上。
我說:“聽說有人給車子放氣。”
齊娜滿不在乎地說:“那也是我干的。”
“離你這種危險分子得遠(yuǎn)點兒,”我說,“逮住肯定開除。”
“一輛車而已嘛。”
“你不知道嗎,汽車代表著男性生殖器,你這是在破壞校長的生殖器。”
齊娜聽了,停下腳步,對我看了半天,好像是要看清我到底是不是個精神病。過了一會兒她走回去,照著別克保險杠猛踢一腳。校長的生殖器立刻發(fā)出尖銳的報警聲,不遠(yuǎn)處辦公樓里伸出一個腦袋對我們喊道:“嗨!干什么呢!”我拉著齊娜拔腿就跑。
和貓有關(guān)的日子結(jié)束在那年夏天,連同校長的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