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yuǎn)處有一個電話廳，鄭艷芳正躲在里面，迅速地?fù)Q穿一身男人的長袍。看著楊錦帆東張西望、失魂落魄地走過，她捂住嘴笑了。

突然，空中傳來一陣凄厲的空襲警報(bào)聲，街上行人頓時亂了，人們慌張地四下亂跑，有報(bào)童在高喊：“日本飛機(jī)來了，日本飛機(jī)來了，大家都進(jìn)防空洞啊。”

楊錦帆跟著人流向一個掛有“防空洞”指示牌的樓梯跑去。前面不遠(yuǎn)處，他看見一個老太婆站在空地上呆呆地望著天空，不躲不藏，眼中充滿了悲傷和仇恨。

楊錦帆趕緊上前勸道：“老婆婆，空襲了，快躲躲吧！”老太太憤聲道：“躲，往哪兒躲？我一家大小十幾口人都炸爛了，我就看他龜兒子炸，它小日本有本事把我也炸爛吧，我這把老骨頭就用不著墳地了，連喪葬費(fèi)都省了。”楊錦帆心里在呼喊著：“我怎么又遇見一個不怕炸彈的！”

敵機(jī)要俯沖，炸彈一枚跟著一枚落了下來，平民的房屋頓時成了一片火海，黑煙翻卷著，在斷壁殘?jiān)峡諒浡?。楊錦帆跟著人流擠進(jìn)了防空洞，只見里面黑壓壓的都是避難的市民。洞頂?shù)踔鴰妆K昏暗的電燈，隨著爆炸聲一閃一閃的，有孩子在大人的懷里放聲大哭。

楊錦帆往里擠了擠，在一個墻角里蹲了下來。身邊一個穿長袍的男子嘆了口氣道：“哎，這小鬼子成天來炸，炸，炸，我們的空軍都是干啥吃的呀？”另一個男人應(yīng)聲道：“空軍個板板，聽說那個夫人把買飛機(jī)的錢都裝進(jìn)了自己的腰包嘍，啷個還有空軍哪。”

“唉，國民黨啊，一群蛀蟲，完嘍，完嘍……”

“轟！轟！轟！”爆炸聲聲傳來，防空洞頂上不時地往下掉著土渣和碎石片，里面空氣潮濕、悶熱、污濁，大人哭，孩子叫，顯然十分混亂。

“不是還有高射炮嗎？”

“高射炮頂個毬用？聽人說啊，日本鬼子的飛機(jī)，它飛得高啊，我們的炮彈上去，等于放禮花歡迎喲。”

“唉……完嘍，完嘍……國民黨完嘍……中國完嘍……”

兩個小時的轟炸終于停止了，街道兩旁的房屋都在熊熊燃燒，楊錦帆出了防空洞，隨著人流來到大街上，只見到處是尸體和殘肢斷臂，旁邊電線桿倒扶著，上面掛著一條人腿，還在滴著血。市民們個個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一間高大的房子還有余火，冒著濃濃的黑煙，幾個人正在用水桶拎水救火，他也毫不猶豫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旁邊一個穿長衫的男人端了盤水，楊錦帆接過，使勁潑向大火，但他回頭定睛一看，端水那人原來正是鄭艷芳。鄭艷芳滿臉的黑灰，一臉無奈地望著楊錦帆，二人顧不上再說什么，端起水盤一個勁兒地往上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