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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斜至深處 第七章(3)

傾斜至深處 作者:彭名燕


杰克說巴厘島巨大,有近六千平方公里,抵十個新加坡的面積。人口只有三百多萬,正因為街上看不到人,只見花草樹木和各種雕塑,才是最可貴之處,如果像中國、新加坡,滿街人頭,那就一點不浪漫了。所以,她才有許多愛稱:神明之島、惡魔之島、天堂之島、魔幻之島、花之島、詩島、藝術之島、東方的希臘……我問杰克,你怎么那么了解巴厘?杰克眉飛色舞地說,大學畢業(yè)后,他曾經和他們的眼科醫(yī)生、最好的朋友菲臘在這里過了兩年純粹游山玩水,不上學、不上班的流浪生活,那時住酒店一天只要一元新幣,幾角錢可以吃一天飯,一點點錢就可以過王子的生活,直到玩夠了,他才回美國哈佛讀研。杰克說,他身上有許多旅行家式的我行我素,那是巴厘給的,他喜歡這種散漫氣質。我說難怪,你很特別,但是,這可不是貴族的個性。杰克笑了,說,你以為貴族是老古董?貴族其實最浪漫、最崇尚自由,當然也最嚴謹、最吹毛求疵,我喜歡這兩個極端的結合,我身上很少有中間色彩。我在巴厘那兩年的流浪,就是人們所說的嬉皮士,當一回嬉皮士,這一生絢麗多彩。

嬉皮士?絢麗多彩?我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在中國聽說過這種人,那可不是正經人,是把頭發(fā)染得五顏六色的怪物,杰克當過嬉皮士?我悄悄問容容,嬉皮士是什么?容容白了我一眼說,最優(yōu)秀的人。最優(yōu)秀的人?我說,不敢茍同。容容說,媽,你又疑神疑鬼了,你以為杰克是大流氓?嬉皮士不是流氓,恰恰是精英的代名詞。哈佛的研究生可能是流氓嗎?中國人不了解西方的政治背景,把嬉皮士徹底曲解了。

容容說,有一天,當杰克自豪地告訴我,他當過嬉皮士時,把我也嚇了一跳。后來,我咨詢了婁汝云,云中學時曾在美國待了兩年,北京大學學的是國際政治,最了解美國歷史,她一見我那么緊張,笑得前仰后合。云說,嬉皮士不過是英語Hippie或Hippy的譯音。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中國還處于封閉狀態(tài),世界上卻掀起了大規(guī)模的學生造反運動,大學生們走上街頭,反傳統(tǒng)與陳規(guī)陋習,提倡自由主義的政治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進而,一些優(yōu)秀的、有思想的年輕人,用流浪的生活方式來發(fā)泄對民族主義和越南戰(zhàn)爭的不滿,他們提倡非傳統(tǒng)文化,批評陳腐的價值觀,批評壟斷集團的貪婪和不人道的戰(zhàn)爭,這場運動就發(fā)展成嬉皮士運動。云的解釋,使我耳目一新,我不但沒討厭杰克,反而更欣賞他了。云說,中國人以為嬉皮士是蓄長發(fā)、滿身骯臟的或者是吸毒者,這是對自由主義人士的侮辱。云還說,還有一種人,西方社會稱為雅皮士,他們待遇優(yōu)厚,有富裕的物質生活。嬉皮士運動過去以后,當年這批造反者成為白領和知識精英,嬉皮士變成雅皮士。杰克就是后來的雅皮士。

雅皮士?杰克是嬉皮士又是雅皮士,我頓時云里霧里。

容容說,媽,你不覺得這樣的人非??蓯蹎??

在容容眼里,杰克有那么多的可愛,嬉皮也好,雅皮也好,我聽著非常刺耳,但茅塞頓開。杰克的隨心所欲,極端自我,絕對與他作為嬉皮士追求個性解放分不開。我好像打開了一個閉塞的管道,這次巴厘之行,我捋順了杰克的行為邏輯,我必須承認他個性的合理性。我對自己說,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合理的就是可愛的。

這兩天,容容不斷接到新加坡的好消息,他們的眼科視力矯正中心,平均每天做眼睛八十至九十只,她和杰克一陣陣歡呼,我問容容,八十至九十只是什么概念?容容說,一般的眼科診所,一個醫(yī)生一天能做二十只就可以維持生計,就算是國家的眼科醫(yī)院,每人每天能做三四十只就很不錯了。新加坡有一位印度命相法師,說杰克做什么什么成。我問,命相大師的話可信嗎?容容說,這位大師也研究西方的圣經和中國的易經,他的預言基本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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