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放假的前一天，一對新人舉辦婚禮。典型的哈薩克婚禮，傍晚開始，雙方的親友還有單位的同事歡聚在學(xué)校食堂的大飯廳里，電子琴伴奏，哈薩克族蒙古族歌手助興，新郎陪所有女賓跳舞，新娘陪所有男賓跳舞，最后新郎新娘跳舞，來賓自由組合圍著新郎新娘跳舞，最后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大概程序就是這樣。葉海亞受到新郎邀請，葉海亞也看到被新娘邀請的男賓就是那個古怪的家伙；那天晚上他可一點也不古怪，皮鞋锃亮褲子熨得又平又齊，白襯衫格外耀眼，頭發(fā)剪得一絲不亂，臉上那些被風(fēng)沙打磨過的傷痕平添了幾分男人的粗獷豪氣。跳完《瑪依拉》又跳一曲《黑走馬》。新娘問男賓：“你為什么不上去唱歌？”男賓說：“那么多歌手又唱得那么好，我可不想上去獻丑?！毙履镎f：“他們唱的都不如你心里藏的，藏得太久會把你毀掉的，上去唱吧，我很想得到你的祝福。”哈薩克新娘不容男賓猶豫，就大聲提議：“歡迎這個被風(fēng)沙打磨過的小伙子唱歌?！比~海亞也用目光鼓勵了他。這個被風(fēng)沙反復(fù)打磨的小伙子就跟歌手們站在一起，接過話筒，電子琴安靜了，大家都安靜了。他的聲音還真的是那種大風(fēng)攪動沙子的沙啞粗糲的聲音，他唱的是哈薩克民歌《燕子》。

燕子啊！

讓我唱個我心愛的燕子歌，

親愛的，聽我對你說說，

燕子??！

燕子啊！

你的性情愉快親切又活潑，

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閃爍。

啊！

眉毛彎彎眼睛亮，

脖子勻勻頭發(fā)長，

是我的姑娘燕子??！

燕子啊

不要忘了你的諾言，別變心，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燕子??！

??！——

唱到一半時，葉海亞聽見旁邊的哈薩克老教師自言自語：女人又回到他身上了，他有救了。葉海亞就問人家：“他受過刺激嗎？”哈薩克老教師就說：“還不小呢，女人離開了他的心，離開了他的眼睛，快要離開他的生命了，生命的光芒就罩在身體外邊，女人從光里消失他就沒命了，我們精河的沙漠救了他，燕子飛過沙漠給他帶來了歌聲。”老教師就應(yīng)和著那美妙的旋律唱起來了，葉海亞就想起哈薩克人古老的傳統(tǒng)：哈薩克人從生下來躺在木搖籃里一直唱到臨終睡進土搖籃，葉海亞也情不自禁地小聲唱起這首《燕子》。新疆人人都會唱這首歌，那天晚上，來參加婚禮的人都加入到《燕子》的歌聲里。葉海亞顯然是最動情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