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在老六家里喝,這兒起碼還有個女人小維可以給他們做小酒菜。
以前孫健盡量不來這里,畢竟他在女人面前總有些拘束,加上小維還曾托過孫健說服老六盡快娶她,孫健也沒完成使命,更覺不好意思。但現(xiàn)在似乎無所謂了,好像經過那么一場離婚大戰(zhàn)之后,干啥都不怕丟人了似的,這男人的氣場變化還真是微妙。
如今每次來到這兒,小維就會先跟他拼上一氣,然后甭管喝多高,照樣裝扮得神清氣爽,趕赴她的美容院上班。她是那兒的老板,當初跟老六一起投的資。然后孫健再跟老六繼續(xù)喝到天昏地暗。他們曾同在一個連隊當過兵,老三老六的稱呼就是那時候從寢室里叫起來的。后來孫健考上了軍校,老六則復員回了老家,生活便分了岔,但最終還是在西山重新聚到了一起。
前些年,孫健在機關還有職務時,常跟些同僚一起出去喝酒,到了酒店就叫過服務員來吆喝道,把你們這兒最貴的酒拿出來!如今想想實在是不知羞恥。倒不是如今離崗了心理不平衡,他其實始終都不覺得那些人就比老六高尚。如今便更覺老六活得真實。
當初,老六復員后,先是在西山市下面的九河縣一個工廠當工人。單位效益不好,領導還腐敗蠻橫,尤其愛修理老六這種沒后臺的新人,沒多久就把老六給惹急了。但他表面卻不哼不哈,只是找個借口辦了辭職,半年后才帶上幾個小兄弟,把當初那領導給堵在黑胡同里收拾了一頓,住院兩月。因為距離老六走的時間比較長了,在醫(yī)院住了兩月的領導盡管反復懷疑,也沒法聯(lián)系到他身上。從這事便能看出,老六很具備走黑道的潛質。
后來孫健轉業(yè)回到西山時,老六已經進出過幾次拘留所,最終也扎在了西山,跟一個叫段五的人混。他們主要做工地上的沙石料。
這業(yè)務乍聽上去似乎挺正規(guī),其實行內人全明白,純粹就是個黑社會的活。原因是,沙石料這種東西毫無技術含量,基本是外面販來送進工地就賺錢。但誰能送進去,或者說,工地收誰的,那就大有講究。實際情況是,各地域都已被劃好了片,凡在某地建設的工程,就一定要收該地某人的沙石料。你要不收,他們能讓你干不成活;別人敢來送,也一樣會被打出去,比如找上二百個民工,人手一根鎬把,殺過來一通亂砸,管保你人車俱損。而對工程建設方來說,反正收誰的都是收,只要價錢不是高得太離譜,也就不去跟這些地頭蛇們計較了。
這么混了幾年之后,段五錢掙得差不多了,便想做點正經生意,也好躋身到高端名流堆里。便開了個裝飾公司,老六就做了個部門經理,終年忙于拉關系、賄賂官員,基本不再打架,但跟黑道上各路勢力仍不免千絲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