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紀念碑,我們又去看了一眼鎮(zhèn)標,一個不倫不類的女人騎在一條龍上,舉著一串珍珠。背后是一幢幢新樓,一個老太太推開窗戶,看著我們。
我們又走上高坡,看見分給移民的宅基地,兩側(cè)均是峭壁、高坎,下有水塘。一個移民告訴我,這里的地基要打15米以上,打一個樁就要花兩萬,移民總共還得不到那么多錢。
一整天要記的事情太多。有意思的是,下午在茶館里,當人們又開始訴說移民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時,一直跟在我后面的小肖忽然大聲叫道:“跟他講傳說!”然后他又用左手給我倒?jié)M一杯茶——他的右手破了,纏著紗布。于是 老人們就開始“講傳說”:
關(guān)于珍溪這個地名的由來有兩種說法:第一,這里的山谷中有雙河相匯成溪,流過一塊蚌殼石;溪中有許多河蚌,盛產(chǎn)珍珠。故名珍溪。另一種說法是,古時候在清溪有個女子,與丈夫不和,逃到珍溪,后來清溪人找到這里來,與這里人“爭妻”(四川話“爭妻”與“珍溪”同音,都念作zhen qi),此地日后就叫珍溪。從鎮(zhèn)政府門口的鎮(zhèn)標來看,顯然現(xiàn)任領(lǐng)導(dǎo)相信后一種傳說,并引以為榮。按老人的話說:“因為他們只喜歡金錢、美女,不喜歡革命烈士?!?/p>
珍溪也有“八大景”,是民間藝人喻德祥老師告訴我的:“上關(guān)對下關(guān)”(上下兩座巖石相對,如兩扇圈門,把珍溪關(guān)在當中);“金銀對馬鞍”(金銀石灘對著馬鞍形的山巖);“青獅對白象”(青獅、白象為山的顏色與形狀);“日月對三關(guān)”(對岸的日月臺對著長江轉(zhuǎn)彎處的灘口)。以上四句一句二景,共八大景。因長江漲水時,近處的洼地又變成湖泊,支流漫延,石多灘多,山水相連,因此用一個“對”字聯(lián)一對景觀,甚為貼切。而所有這一切,近在眼前。老人們一一指給我看,我看著看著,只見隱隱的洪水,正吞噬著這一切。
這里原先有九宮十八廟:萬天宮(佛廟)、萬壽宮(佛廟)、文昌宮(孔廟)、禹王宮(禹王廟)、南華宮(莊子廟)、金銀宮(道觀)、水湖宮(尼姑庵)、翼王宮(張飛廟)、水王宮(武廟)。每一座宮內(nèi)包含兩座廟,故稱九宮十八廟。說到武廟,喻老師開始說書:“那里有諸葛亮搖著羽毛扇,還有兩員大將,張飛張翼德、關(guān)公關(guān)云長。張飛什么樣?豹頭環(huán)眼,絡(luò)腮鋼須,根根見針,手持丈八矛槍。再看關(guān)云長,面如重棗,單鳳眼,臥蠶眉,手持青龍偃月刀,跨下追風(fēng)赤兔馬。那匹馬,翻高山如履平地,過黃河似蹚小溪。加一拍,走八百;加一鞭,跑三千;不加鞭,站半天……后面是我自己加的?!庇骼蠋熜χf。
說到解放前,老人們講,那時比現(xiàn)在繁華,有兩個保,一二百家;沒有車,光靠船,從后山把米運出來賣,還賣些雜糧、山貨。木船一般在珍溪和宜昌之間往來。街上也很熱鬧,有幾十個叫花子打著竹板說唱,還有跑哥……
不遠處有一座破石塔,據(jù)說從前按這里的習(xí)俗,寫離婚書不可以在家里寫,必須拿到外面的一塊巖石上寫,久而久之,那塊巖石就被寫破了,為此專門在石上立了一座塔,就叫破石塔?,F(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