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嬸子給人做媒十幾年,別說得翡翠花了,見都沒見過呢。她歡喜地接過季瓷手里的小繡包,手有點抖:“哎喲,二閨女呀,咱娘兒們咋還興這哩,這、這禮也太重了?!彼驳谬b了牙。
“現(xiàn)在是糧食主貴,俺這樣人家留著這東西還真不勝一斗面哩,我麻煩你的事還在后頭?!?/p>
寬嬸子走后,季瓷給枝蘭說:“咱現(xiàn)在只等寬嬸子回話,趁我還有力氣,一心想叫你體面地出門。放心吧,蘭,不叫你受一丁點屈。”
于枝蘭徹底憨了,迷迷糊糊也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只會說,嫂,我聽你的。
天將黑時,一陣風般地,寬嬸子來了:“妥了妥了,都說妥了,郭灣的下月初三來接新媳婦?!?/p>
季瓷趕忙和面:“嬸兒,我給你烙油饃。”
寬嬸子快活地坐在灶前燒火。
“算你妹子有福,這郭家真是通情達理的好人家,不愧人家是在縣上有差的。那郭倉實他爹說,其實他們這兩年也有這個心,就是不好張口。你想啊,那破規(guī)矩的事,誰也不愿擔啊,既是仙姑托夢了,那就聽仙姑的。后天,他家派人來送禮?!?/p>
喝罷湯,送走寬嬸子,回到堂屋,季瓷給于枝蘭說:
“蘭你別埋怨我,這么慌地要攆你走,實在是拖不起了,下月初三,把你送走,我也得找個人家往前走了。后天寬嬸子跟著郭灣送禮的來,我就留下她,給她說這事。唉,你還是個閨女家,按說不該給你說,可你就要當媳婦了,也就說了吧。那羅掌柜,老拿那樣的眼神看我,有一回你哥出門,你在東屋睡著,他就站在門口找話說,打發(fā)了好一會兒都不走。你說我往后還能在這莊里過下去嗎?一當了寡婦,啥壞事、臭事都是咱的?!?/p>
于枝蘭突然覺得這事不對,她發(fā)癔癥般說不出話,她原想著她出門了,嫂子就留在家里,啥時回娘家了她都在家里等著她。她好像才突然明白,嫂子只比她大三歲,也是個年輕女人哩,沒有個孩子,拿啥守呀?可是,那我今后娘家就算沒人了?
“我就覺得對不住你,也沒時間,也沒錢給你做那么多陪送了。我來時候的新被子,還有幾身衣裳都沒動過,有兩件做得寬大了些,都給你吧,你可別嫌,那都是當時咱爹娘花了大價錢給我置的,還有兩件衣裳料子是俺舅從山東捎來的,我沒舍得上過身。”
“那你,咋弄哩?都給了我,你還有啥?”
“我,我還要啥?寡婦往前走,夠丟人賣賴的了,還要啥呀,穿一身,拿兩身就好得很了?!眱扇讼鄬ψ?,流了一會兒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