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朝僧人,天竺逃奴(8)

大唐泥犁獄 作者:陳漸


果然,那馬典吏跑到玄奘面前,連連拱手,氣都喘不勻:“法……法師,幸好找著您了。我家縣令大人剛回到縣衙,聽到您來了,來不及更衣就追了出來……”

玄奘嘖嘖稱奇,這一縣之令居然是這么一位天神般的昂藏巨漢,他若穿上甲胄,只怕沙場上也是一員驍將。

這時那位縣令郭宰已經(jīng)到了跟前,看見玄奘的面容,立時就生出歡喜之意,長揖躬身:“法師,宰久聞法師大名,沒想到今日大駕竟蒞臨鄙縣,霍邑蓬蓽增輝啊!宰勞形案牘,險(xiǎn)些錯過了法師。”

這位郭宰大人即使躬身,仍舊比玄奘高那么一頭半,他只好抬起胳膊托:“大人客氣了,貧僧只是一介參學(xué)僧,哪里當(dāng)?shù)闷鸫笕巳绱舜蠖Y。”

“當(dāng)?shù)?,?dāng)?shù)谩?rdquo;郭宰眉開眼笑。這位巨人的身形雖然粗大,相貌卻不粗鄙,談吐更有幾分文縐縐的模樣,“天色已晚,高僧如果不嫌棄,可否到下官家里,下官也好聽聽佛法教化。”

玄奘剛從他家出來,想起李夫人的態(tài)度,本不想再去,可耐不住這郭宰苦苦哀求。他為人心軟,性子又隨和,只好重新往縣衙后宅走去。波羅葉一手提著大包裹,背上還扛著書箱,郭宰見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一手抓起他背上的書箱,像提一只小雞一般抓在手里,輕如無物。

“好,力氣!”波羅葉贊道。

“哈哈,”馬典吏得意地道,“我家大人可是在朔州一帶和突厥廝殺十幾年呢,任定胡縣尉六年,突厥人和梁師都不敢窺定胡縣一步。”

玄奘點(diǎn)頭:“果真是位沙場驍將,大人允文允武,真神人也。”

“哪里,哪里。”郭宰臉上赧然,“下官是一介粗漢,只知道報(bào)效國家,管他文官還是武官,朝廷讓干啥就干啥。”

玄奘笑了:“看大人取的名,取的字,頗有儒家先賢之風(fēng)??磥泶笕酥鞠蚋邼?,在廟堂之上?。?rdquo;

玄奘聽馬典吏說過,郭宰,字子予。孔子有個弟子就叫宰予,字子我,為人舌辯無雙,排名還在子貢前面,是“孔門十哲”之一。因此玄奘才有這話。

郭宰微黑的老臉頓時通紅,訥訥道:“法師取笑了。下官只粗通文墨,哪有什么儒家風(fēng)范。下官祖居邊境,幼年時父母宗族為突厥人所殺,心里恨突厥人,就給自己起名叫宰,是宰殺突厥人的意思……”

玄奘不禁莞爾,馬典吏也呵呵笑了。

“沒想到,當(dāng)了官之后,同僚們都說我這名字好,我請教了一位先生,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郭宰不好意思地道,“后來先生便幫我取字,叫子予。說你既然當(dāng)了官了,就去去名字里的血腥氣吧!我尋思著,先生取的字那自然是極好的,后來知道子予是啥意思了,還納悶,這咋從宰突厥人變成宰我自己了?”

眾人頓時捧腹,玄奘也忍不住大笑,只覺這位縣令大人實(shí)在童真爛漫,心中頓時肅然起敬,在官場沙場廝混幾十年,居然能保持這顆純真之心,此人大有佛性。

幾個人一路談笑著,又回到了郭宰的家中。

李夫人沒想到玄奘又回來了,知道是郭宰請回來的,也無可奈何。

“優(yōu)娘,綠蘿呢?”郭宰問,“讓綠蘿出來給法師見禮。”

李夫人閨名優(yōu)娘,見丈夫問,答道:“綠蘿申時去了周夫人家學(xué)習(xí)絲竹,還沒回來。”

郭宰見女兒不在家,只好命莫蘭去做了素齋,大家先吃飯?jiān)僬f。初唐官民皆不豐裕,宴席也挺簡單,兩種餅,胡餅、蒸餅,四種糕點(diǎn),雜果子、七返糕、水晶龍鳳糕、雨露團(tuán),以及幾種素淡的菜肴。放在食床上,抬進(jìn)來放在客廳中間,大伙兒席地跪坐。郭宰嗜酒,當(dāng)著玄奘的面也沒敢喝,只是象征性地上了一壇子果酒。這果酒雖然寡淡,也含有酒精,玄奘自然不喝,卻也不忌諱別人喝,當(dāng)下三個大男人你一碗我一碗地喝起來。

李夫人則跪坐在丈夫身邊,隨身伺酒,舉止雖然從容,神情卻頗為憂郁。她并沒有待多久,象征性地給客人們添了酒之后,就回了內(nèi)院。

吃完了齋飯,天色已晚,馬典吏告辭,玄奘也站起身來辭謝,打算先找個客棧休息。不料郭宰不允:“法師,您怎么能走呢?下官還想多留您住幾天,來做一場法事。”

“哪一類法事?”玄奘問。

“驅(qū)邪辟祟。”郭宰嘆息道,“衙門陰氣重,這一年來內(nèi)宅不寧,夫人夜里難以安寢,每每凌晨起來,身上便會出現(xiàn)些紅痕。下官懷疑這宅中不干凈,法師既然來了,不如替下官驅(qū)驅(qū)邪吧!”

玄奘頓時呆住了,與波羅葉彼此對視,眼睛里都看出一絲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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