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緊跟,直到腳步聲消失,才小心翼翼地到了殿內(nèi)。這殿內(nèi)供的是觀世音,應(yīng)該是一座觀音殿。巍峨的大殿空空蕩蕩,根本藏不住人,她急忙走到觀音像的后面,一看,不禁愣了,后面是一處院子,一處禪堂。院子沒有門,可禪堂的門卻是上了鎖!
也就是說,這女子到了觀音殿內(nèi),竟然憑空消失!
一瞬間,綠蘿汗毛直豎,出了一身冷汗。難道自己見了鬼?
隨即就覺得這個念頭荒誕不經(jīng),鬼雖然可能有,可堂堂佛寺中哪個鬼敢進來?觀音像前,哪個鬼敢猖狂?
那么,不是鬼,就肯定是人了!
綠蘿是個膽大包天的丫頭,殺人在她眼中如捻蟲蟻,她害怕鬼,卻對人沒有任何畏懼。既然是人那就好說了,人不可能憑空在觀音殿中消失,若是消失,只有一個解釋,這殿內(nèi)有密道!
大戶人家為了避難,家中時常建有密道,尤其是亂世,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旦有賊匪洗劫或者亂軍入城,就闔家鉆進密道,或者逃生,或者在密道中住些時日,等局勢平定再出來。崔玨是河東第一世家崔氏的子弟,雖然是旁支,但綠蘿也算出身大戶人家,對這點并不陌生。
小魔女機敏無比,當即細細地在觀音殿內(nèi)查驗起來。
這座觀音殿內(nèi)并不復(fù)雜,四壁空空,地上鋪著青磚。她先在四壁舉起小拳頭敲了敲,墻體沉悶,不像有暗門。又溜著地面跺了一遍,震得小腳生疼,也沒有發(fā)現(xiàn)空空的回聲。然后她把目光投向了大殿正中的觀音像,憑目測,這座觀音像應(yīng)該是陶土燒制,腹內(nèi)該是空的。不過她可不敢去敲觀音的身體,這等瀆神的舉動,縱然她膽大,也不敢做出來。
“我不敢做,難道修建密道的人就敢么?”綠蘿的眼睛又得意地瞇成了一雙月牙,笑吟吟地背負雙手,繞著觀音像踱了一圈,眼睛盯著觀音像的基座。
基座卻是整塊的巖石雕刻,層層蓮花,足有九層,雕工細膩,惟妙惟肖。她一路摳摸過去,蹲在地上一點點地查看蓮花基座。
到了觀音像正背后,她的目光停住不動了,基座的蓮花雖然沒有任何異樣,但一朵蓮花瓣上,卻殘留一點嫣紅。綠蘿怔怔地盯著,小心地伸出指甲挑出來一點,湊到鼻子邊聞了聞,臉色頓時變了:“鳳鵲眼!”
綠蘿的心緩緩沉了下去,至此,她已經(jīng)完全可以確定,自己一直跟蹤的,就是自己的母親,李優(yōu)娘。
這個基座的蓮花瓣上沾染的嫣紅,她再熟悉不過,乃是自己和母親一起制作的染甲露!
染甲這個時尚物在武德年間才開始出現(xiàn)在宮中,但甫一出現(xiàn),便風靡天下深閨,從黃河兩岸到長江兩岸,豪門深閨中的貴婦少女無不趨之若鶩。她們根據(jù)從宮中流傳出來的方子,把鳳仙花的花和葉子放在小缽中搗碎,加入明礬,就制成了紅艷艷的染甲露。鳳仙花的腐蝕性強,抹到指甲上可以數(shù)月不退色。
唐代女性有個毛病,喜歡追求時髦和新潮,宮中一有什么流傳出來,民間就爭先效仿。過了兩年,原本單一紅色的染甲露就更新?lián)Q代了,宮中的貴人把各種色料搗入鳳仙花的花汁中,把指甲染成五顏六色。
綠蘿愛新鮮,李優(yōu)娘更是熱衷,母女倆就自己研究,用蓼藍的葉子制成藍靛,加入水銀搗碎。這樣的色料涂抹在指甲上,居然成了紅色底子,透出藍色和銀色的點點星光。母女倆當時樂不可支,把它取名“鳳鵲眼”。
這種染甲露,絕對是母女倆所獨有,世上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存在??墒?,如今的蓮花瓣上,卻出現(xiàn)了殘留的“鳳鵲眼”。
綠蘿忽然涌出一種恐懼,她定了定神,慢慢在蓮花瓣上摸索,忽然看到旁邊的一朵蓮花有些光潔,伸手攥住,左右擰動,果然如螺旋般開始轉(zhuǎn)動!
綠蘿額頭汗水涔涔,左擰右擰,忽然基座內(nèi)部傳來輕微的震動聲,她嚇了一跳,急忙閃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隨后,就目瞪口呆——基座的整個背面無聲無息地陷了下去,眼前現(xiàn)出一個深不可測的幽暗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