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在她那個城市算是外來戶,她是本地人,英語老師,家里條件還不錯,父母兄弟全是煤礦職工,算小康家庭了。別人介紹我們認識,我為了安定下來,就和她結(jié)了婚。從認識到領(lǐng)證不到三個月。”
“是有點兒快。不過,既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為什么沒想著往好處過呢?”
“她就是一頭倔驢,從來不服軟。時間長了,我也懶得改善了。我考研到北京來,就是為了逃避那個家?!?/p>
“那這樣有什么意思?為什么不離呢?”
“都離過一次了,總不能再離吧?”左思平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瞼,但很快又抬起,迎上方小影直愣愣的視線,心里突然就輕松了許多。
“你這是第二次婚姻?”方小影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兩天經(jīng)歷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意外,心臟有點兒受不了。她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不肯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生怕曲解了他的意思。
左思平扯扯嘴角,自嘲地笑笑,沒說話。
“真的假的?”方小影又追了一句。她笑不出來。離婚,這是個比較敏感的詞兒,在大多數(shù)人的感覺里,它還不是個尋常事兒。不過,看他的表情,這事確定無疑了,他倒還能笑。
“真的!”左思平的笑意漸漸隱去,換上一種很悲哀的表情,看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很遠的窗外,眼神迷離。
“怎么回事?。俊?/p>
“第一次只領(lǐng)了個證,不到兩個月就離了,儀式都沒辦。就因為鬧矛盾時,我給了她一巴掌,她再也不肯原諒我,堅決要離?!?/p>
方小影忍不住插嘴:“你好像有暴力傾向啊,打第一個,又打第二個的?!?/p>
“天地良心?!弊笏计娇酀匦Γ疤斓紫伦畈豢衫碛鞯膭游锞褪桥肆?,胡思亂想,胡言亂語,胡攪蠻纏。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們說話做事完全不過大腦,活脫脫能氣死人?!?/p>
“所以你就動手了?”方小影眉梢上揚,“女人本來就是感性動物,男人才更偏重于理性思維?!毕氲阶约海州p嗤一聲,“換了是我,我也會和你離。家庭暴力,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不能姑息你們男人!”
“什么家庭暴力?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巴掌,你就別上綱上線了。我就知道,你們女人只會維護女人,沒法客觀?!?/p>
“這還不算?那后來你對第二個動刀動啤酒瓶的呢,算什么?打是親罵是愛?”
“我那不過是自衛(wèi),都是她先抄家伙,我沖過去奪,有時候就誤傷了?!?/p>
“反正都是您對。呃,你愛過第一個嗎?”
“肯定比現(xiàn)在這個要喜歡得多。這個,我從來就沒喜歡過。”
“那,后悔過嗎?我是說第一個?!?/p>
“后悔有什么用呢?我去找過她幾次,她都不肯原諒。后來死心了,就離了又結(jié)了。”
“現(xiàn)在這個樣兒,唉?!狈叫∮罢遄弥?,雖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如果那婚讓人苦不堪言,還有維持的必要嗎?“總不能因為離過一次,就這么一輩子將就吧?我想想就覺得是很痛苦的事。”
“我也多次提過離婚,她就是不離,也許就想拖死我吧。你們女人不都是這樣?還經(jīng)常拿孩子說事,用孩子威脅我,說離了,我一輩子都別想再見到孩子?!泵谰幾笏计娇粗贤瑢W方小影圓睜的眼,停了兩秒鐘,又一字一頓地開口了,“孩子是我的命,你懂嗎?”
方小影深有同感地點頭:“我懂,我當然懂,我也是母親?!?/p>
左思平目光呆滯,沉默了半晌,又說:“孩子畢竟是孩子,大多數(shù)時候當然也是有孩子氣的。但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很恐怖,她有時是太早熟了,也難怪,她是看著我們打架長大的。我知道這很不好,很多時候就是忍不住,控制不住自己,兩個人都像瘋了一樣,經(jīng)常當著孩子的面就打起來了。說了你不信,我女兒今年八歲了,去年,她跟我們說,如果我們離婚,她就離家出走,可是今年,她竟然說,如果我們離婚,她就從十樓跳下去。她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我馬上就驚呆了?!弊笏计街钡傻傻乜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