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面前，她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之前，他沒有給她一個緩沖，她不知道他會說什么。

“這一周過得還好嗎？”李國平坐在那里，仍然穿著便裝，若無其事地看她一眼，招手讓服務員送過了菜單。

“不好?！?/p>

“說說?！?/p>

“等你的回信嘛，心里很忐忑啊。”方小影抬眼看他，半開玩笑半認真。

“信寫得很好啊，不愧是搞文字的?！彼嫘牡刭澋?，然后話題一轉，“不過，你說的情況，確實是我沒想到的。”

“為什么還要見我？”她凝望著他，帶點兒好奇，帶點兒迷惘。就是那一點兒迷惘，讓他心里一動，激起了他英雄救美的憐惜，雖然，他算不得英雄，她也算不得美人。

為什么還要見她呢？李國平看著眼前的女人，良久地看著。他對她是有好感，可是，她的情況，讓他顧慮和害怕。他要怎樣告訴她，他是那么欣賞她的才情，喜歡她的敢愛敢恨和愛憎分明，渴望有一天她也能把那么強烈的感情帶給自己，他想陪她走一段。

他怎么說得出口？

那封信，他來回看了四五遍，一句話一個字地琢磨過，琢磨她寫那些話時的心理，琢磨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此后的幾天里，那雙聰慧中帶點兒憂郁的眼，對他游蕩不定的靈魂實行了空前執(zhí)著的逆襲，擺擺頭，把它揮走了，還未定神，發(fā)現(xiàn)它又回來了，堅持不懈，鍥而不舍。

“為什么不呢？”他回過神來，笑著反問，一邊推過菜單讓她點菜。

“現(xiàn)在的人都這么現(xiàn)實……”她說到這兒打住了，沒往下說，后面的意思是“你能例外”？

李國平顯然聽懂了她話外的意思，不介意地笑笑，“每個人都有過去，就看自己怎么去看了。你呢，怎么看待過去的一切？包括感情?！?/p>

“是啊，誰都有過去?！狈叫∮包c頭，看著對面的男人，他眼里初次見面時的疏離已消弭不見，此時盡是溫柔的善意，她漸漸放松下來，“就感情來說，每個人的過去多多少少都帶點兒遺憾和痛苦，否則它也不會過去。我總覺得，凡是真正美好的感情，它是不會過去的，它會想方設法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延續(xù)下來，哪怕經(jīng)過多少曲折。能過去的，只能證明它不夠美好，既然不夠美好，索性就讓它永遠過去。”點好了菜又把菜單推過去。

“你這話雖然有點兒極端，但是也不無道理?！崩顕娇戳讼滤c的菜，彎了彎嘴角，又加了她愛吃的酸菜魚，讓服務員取走了菜單，“其實，我今天想跟你說的也差不多，過去的都過去了。能有勇氣用相親這種形式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本身就證明了和過去告別的決心?！?/p>

“你……”方小影遲疑一下，“你不會怪我吧？”其實她想問的是“我們有沒有可能”之類的，但終究沒問，一問就失去了主動權，她得按捺住。女人啊，該出手時就得出手，該矜持時也得矜持。

“怎么會呢？”李國平很快洞穿了她，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我真心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人?！鳖D一頓，不禁說出口，“退一萬步說，最差，我們也能是很好的朋友?！?/p>

其實，這是很負責任的回答，即便她貌若天仙一切完美，他現(xiàn)在也不可能給她什么保證和承諾的，這凡事都怕個萬一，萬一有什么意外呢？

方小影略感失落，但很快就釋然了，何必想那么多，做朋友的確也不錯。兩個人從來也沒有開始時，關系無論以哪種形式存在其實都是輕松的，怕只怕曾經(jīng)走近過，又退回去做朋友，就很痛苦和無奈。

菜都上齊了，李國平端起她面前的小碗為她盛滿湯，又送過來，默然看了她好一會兒，很是惆悵，醒過神來，掩飾似的連連說：“多吃點兒多吃點兒，你太瘦了，看你跟吃貓食似的，怕長胖?。俊?/p>

她笑笑，低頭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