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加都人民都是怎么過馬路的呢?
并不遠的馬路對面,在此刻的我眼里,是一個永遠都到不了的地方。我的人生里,有許多已經(jīng)確定抵達不了的地方了:帶樓頂花園的千萬豪宅,境外銀行的大客戶室,托斯卡納的葡萄園——但沒想到現(xiàn)在又加上了一項:加德滿都的馬路對面。
正崩潰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拉辛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啊,就知道你們過不去的,加,加都的交通很復雜的,要很久才能明白。在我們加都,我們是這樣過馬路的……”
拉辛一個箭步?jīng)_上街道,四面八方的摩托車流眼看就要從他身上交叉穿過,我正膽戰(zhàn)心驚,只見拉辛站在路中間,手臂筆直展開,擋著左右兩邊,我心想,這管個屁用,你當自己是人肉路障啊,可兩邊的車流,居然真的轟然停下來了,其中一輛摩托車因為煞車過猛,車后面裝著的圓白菜稀里嘩啦地滾了下來。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穿過馬路,頂著眾多被迫停車的加都駕駛員的目光,本來以為大家會很憤怒,但小心地左右看看,居然所有人都是笑著的,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正彎腰撿圓白菜的大叔,在我們經(jīng)過時還邊撿菜邊沖我們喊:“hello! china!”
“在加都,要這樣過馬路?!卑踩诌_馬路對面后,身后的車流整體零加速啟動。拉辛在喇叭聲中,扯著嗓子跟我們說。
我點點頭,對身邊這位20歲剛出頭的小伙子頓時心生敬佩。
拉辛陪著我去路邊的小商店買水,王燦接著臉色陰郁地去附近找地方打電話,我隨口問起了拉辛關于水的問題:“拉辛,加都水管里的水,是從哪兒來的???自來水公司嗎?”
拉辛搖搖頭,目光搜索一番,然后指向旁邊一個二層小樓的樓頂,樓頂上矗立著一個由三個紅塑料盆疊起來的塔形物體。
“水從那里來的?!崩琳f。
“那里?”我指著那三個盆,“是什么意思?”
“就是雨水落到第一個盆里,然后從中間的洞流進第二個盆,然后再流進第三個盆,這樣,水就變干凈了。變干凈的水流進水管里,就可以用了?!?/p>
我再次看著那座在漫天灰塵和汽車尾氣中屹立的三層塑料盆水塔,果然有一根已經(jīng)發(fā)黃的軟管有氣無力地沿著窗戶塞進了房間里。
“尼泊爾水資源很少,自來水非常貴。但是很幸運,我們有雨季,雨季的時候下雨非常多,我們就可以把水存起來,很好……”
拉辛一臉幸福地自個兒叨叨的時候,我們經(jīng)過了打電話的地方,透過玻璃窗,正好看見王燦站在電話前,抓著話筒一臉憤怒,吼聲連門外的我們都聽見了。
真替電話那頭的父親心酸,生這種兒子有什么用,還不如把當初扔掉的胎盤拿回來養(yǎng),現(xiàn)在應該長得都比他更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