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朱書記?!毙θ輳乃淖齑竭吢_,氤氳了整張臉龐。她遲疑著,在朱懷鏡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側(cè)著身子。她手里拿著塊干抹布,在沙發(fā)扶手上輕輕搓著。朱懷鏡不經(jīng)意望了望她的手,那手腕白嫩而圓實。
“于經(jīng)理反復(fù)說,要我一定保證朱書記休息好,要我隨叫隨到。我只怕做不好,請朱書記多批評?!眲⑹|抬眼望望朱懷鏡,又低下頭去。她有些發(fā)慌,壓抑著緊張的呼吸,胸脯的起伏就顯得緩慢而悠長。
朱懷鏡笑著說:“你別聽你們于經(jīng)理說得那么嚴(yán)重。我說了,我的生活很簡單的,沒太多事麻煩你們的。你也別著急,平時怎么做的,就怎么做吧。”
劉蕓額上的汗星兒越凝越多。朱懷鏡客氣了幾句,就讓她自己忙去。劉蕓趕快點頭道謝,飛快地出門去了。
星期一上午,朱懷鏡在辦公室瀏覽《梅次日報》,居然見上面有篇關(guān)于他親自修改梅園賓館浴室告示的新聞報道,說他非常重視賓館管理工作,不放過很細(xì)小的問題。原本沒什么事兒,這篇報道居然也寫了1000多字。朱懷鏡有些生氣,心想于建陽真是多事。這是他頭一次在《梅次日報》亮相,竟報道了這么個芝麻小事兒。
朱懷鏡在外面吃了中飯,回到梅園。于建陽在大廳里碰著了他,便隨在后面,無事找事拿些話說。朱懷鏡一言不發(fā),上了二樓。劉蕓正站在服務(wù)臺里,見他來了,一笑,臉就紅了,忙跑去開門。朱懷鏡只勉強笑笑,臉仍沉下了。朱懷鏡放下提包,坐下了,才說:“你進來吧?!庇诮栠M去了,問:“朱書記吃了飯沒有?”
朱懷鏡并不回答他,只問:“今天《梅次日報》上的報道,是你叫人弄的嗎?”
于建陽不明白朱懷鏡的意思,便問:“朱書記,有什么問題嗎?”
朱懷鏡陰著臉,說:“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報道?”
于建陽忙說:“我知道朱書記不喜歡宣揚個人的。是我們辦公室的年輕人寫的稿子,我會批評他們,叫他們今后一定注意。”他說著就抓起了電話。朱懷鏡更加生氣了,說:“小于,別什么事都弄得緊張兮兮、人心惶惶的,你過后當(dāng)面同辦公室的同志說說就行了?!庇诮桙c頭稱是,卻始終弄不懂朱懷鏡為什么生氣。
晚上,地委開會,直開到深夜11點多。這是朱懷鏡到梅次后頭一次參加地委會議。越是到基層,開會越是拖拉。也不能完全怪下面的領(lǐng)導(dǎo)不干脆,因為越是到下面,事情越具體,也越龐雜,很多會往往是大雜燴、一鍋煮。今晚先是研究經(jīng)濟工作,后來幾位書記留下來研究干部問題。他真有些累了,上了車便微合雙目。直到皇冠轎車爬上那道緩緩的斜坡,輕巧地彈了一下,他才睜開眼睛,知道到梅園五號樓了。
無意間朱懷鏡看見樓前花園的桃樹旁,一男一女,抬手遮擋著車燈的強光,那樣子既想看清車號,又想往樹叢里躲閃。他們準(zhǔn)是要來拜訪他的。這么晚了,竟然還有人候在這里。只愿他們不是找他的,他想早些休息了。
他才到任幾天,門庭就熱鬧起來了。每到晚上,總有人上門來。要么就是部門領(lǐng)導(dǎo)來匯報工作,要么就是在梅次工作的烏縣老鄉(xiāng)或是財院的同學(xué)來聊天。他正宗的大學(xué)同學(xué)只有高前一人,可如今前五屆后五屆的,都上門攀同學(xué)關(guān)系來了。朱懷鏡不敢怠慢他們,怕落下個不認(rèn)人的壞名聲;可又不便同他們太熱乎,自己根基不牢,不想讓人說他玩圈子。雖說梅次這地方流行玩圈子,但誰也不是張張揚揚地玩。這圈子那圈子,都有些地下黨的味道。朱懷鏡同那些老鄉(xiāng)或同學(xué)相處很客氣,卻又留有余地,不過誰誰怎么樣,心里慢慢地都有了底。說不定有一天會用得著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