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生完孩子之后,用藤原千夜給她的錢把這家小酒吧盤了過來,然后買回了這把貝斯。十幾年了,紅姐不允許這里有任何改變,甚至樂隊原來的幾個人,除了鼓手因為其他事情換了人,其他人她都付了高價留下來。這支沒有貝斯手的樂隊在這里已經(jīng)演了15年,因為紅姐想等直樹回來的時候,一切還可以從頭開始。
第二天,紅姐帶我去監(jiān)獄看望了貝斯手直樹。接近40歲的直樹,依然很帥氣。在會見室里,紅姐說:“直樹,這是我在北京的朋友袁先生,他想把我們的事情寫出來,你同意嗎?”
直樹說:“你如果已經(jīng)放下,不再痛苦,就寫出來吧。紀(jì)念那段灰暗的日子,然后就讓一切過去吧?!?/p>
我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想把事情了解得更細(xì)致一些。”
直樹點點頭。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紅姐的?”
“我到酒吧上班的第一天,手被麥克架夾破了,她趕緊過來給我包扎傷口,笨手笨腳的,但認(rèn)真的樣子讓我特別感動。從來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漂亮的女孩這樣關(guān)心我。
“她剛上班,有時候會無意惹到客人,好在她誠懇的道歉總能取得原諒。她對每個同事都很好,力所能及地幫助和照顧每個人,看得出她很珍惜這份工作。
“后來我知道了她的事情,覺得她是個偉大的女孩。
“有一次樂隊把第二天的排練曲目落在酒吧了。其他人住得遠(yuǎn),只有她距離我學(xué)校近一些,老板讓她送到我這里來,并告訴她我在學(xué)校等她。
“她買了一袋蘋果,想讓我?guī)Ыo同學(xué)們吃,結(jié)果到了學(xué)校卻忘了到哪棟樓找我,匆匆忙忙的手機都忘了帶,又記不住我的手機號,她不知道怎么辦,就在路上找人一個一個地問:‘你知不知道一個短碎發(fā),瘦高個兒,總是手里拿著貝斯的男生在哪兒?’
“她不好意思去問男生,專挑女生問。每問一個人就給人家一個蘋果,直到蘋果快送完了也沒問到。其實那時候她就站在我宿舍樓下。我只是等了太久,跑出去買了杯咖啡。
“她準(zhǔn)備拿最后一個蘋果問人的時候,我從后面喊了她一聲,她聽到我的聲音,回頭看到我。她當(dāng)時的樣子,差點就要哭出來了。我問她,還準(zhǔn)備問多少人。她說如果還找不到,就再去買一袋蘋果,問一個人發(fā)一個蘋果。
“她額頭掛著汗珠,笑著把最后一個蘋果遞給我說,洗過的,吃吧。
“所以你看,這樣的笨蛋我怎么放心讓她一個人走完整個人生?”
直樹說這些話的時候,都在凝望著紅姐,他的眼神讓我相信:這個世界的一切邪惡和不美好,都抵不過愛。
離開日本的時候,Mercy和紅姐一起到成田機場送我。Mercy跟我招手說再見的時候,我突然想到:Mercy,是寬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