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濟(jì)私了,”陸茗眉笑笑,指著那幅《湄公河之春》問,“聽說有人對這幅畫開價了?”程松坡抬首望著那幅畫笑笑,“這是非賣品。”陸茗眉點點頭,眉心卻慢慢籠上愁云,半晌后她低聲問:“你為什么要畫這幅畫?”程松坡的目光凝注在《湄公河之春》上,良久后輕聲反問:“有什么問題嗎?”“我擔(dān)心有人看出什么來。”“不會的,”程松坡冷冷哂笑,“我頂多也就是畫了幾幅比較寫實的畫而已。”“也許有人會因為這幾幅畫,懷疑到什么呢?”“怎么可能?”程松坡失笑道,“你以為進(jìn)來看畫展的人,他們都懂得你在畫什么嗎?不會的,甚至連那些拍下我的畫的人,他們所看中的,也只是什么享譽歐洲、冉冉升起的新星這些光環(huán)。他們在意的,也只是這些畫的升值空間,至于你要表達(dá)什么,誰在意?”
陸茗眉咬著下唇,悶悶道:“可是今天有人就看出來了。”
程松坡神情凝重起來,“誰?”
“時經(jīng)緯。”
程松坡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靜默半晌后,他問:“他都說些什么?”
“他說,畫畫的、做音樂的,最終決定他們能夠走多遠(yuǎn)、站多高的還是生活閱歷和思想深度。也許真有懷才不遇的天才,但最終能牢牢站在頂端的人,絕不是碌碌之輩。”陸茗眉省去后面一半,時經(jīng)緯后面一半說的是:藝術(shù)是一面鏡子,它照出來的不是生活,而是照鏡子的人。
程松坡一怔,隨即笑道:“呵,他們這些做媒體的,沒事就喜歡亂拔高,動不動給你扣個靈魂歌手、靈魂畫手的帽子。靈魂,靈魂在哪兒?大家看到的,皮囊而已。”
陸茗眉一時發(fā)急,“那你為什么要畫這些呢,你為什么一回來,就要做這樣容易引人注目的事情呢?”
“有些東西在我胸腔里壓抑太久,有遏制不住的力量要宣泄出來。日本有個作家說,當(dāng)你把一樣?xùn)|西記在紙上的時候,就表示你準(zhǔn)備從心里把它忘記。”
陸茗眉微微頷首,輕聲問:“你的意思是說,你準(zhǔn)備把過去都忘記嗎?”
程松坡伸出手,拉她一起坐到臺階上,展臺四角微弱的燈光照在他們頭頂,模糊朦朧,像在醞釀些什么。程松坡伸手替陸茗眉整整耳邊的鬢發(fā),目光澄澈如水,“不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