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忽冷忽熱，頭痛欲裂。

醒來的時(shí)候居然是在醫(yī)院，一顆頭埋在雪白的床褥旁，陸茗眉伸手摸摸那一根根如尖刺般硬挺的頭發(fā)，程松坡猛抬起頭來，“你醒了？”

程松坡雙目血絲，下巴上有剛探出頭來的微青胡茬，一夜都沒睡好的模樣。見她醒過來，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怔忡許久后才猛然伸出雙臂，把她的頭緊緊摟入懷中，像生怕她會(huì)轉(zhuǎn)瞬間消失于天地之間。陸茗眉張嘴要說話，喉嚨卻嘶啞得厲害，又干又痛，只能哆嗦著用最簡(jiǎn)短的字眼說：“水。”

她連說好幾遍，程松坡才醒過來似的，猛放開她去倒水，怕自己力道過大，忙又伸手去扶她。他手忙腳亂，無措得厲害，先倒了熱水，把自己燙著，倒掉換冷水，端過來又覺得不妥，再倒掉一半加熱水。如此反復(fù)再三，才端來一杯溫水來遞給她，他捧著水杯，仿佛捧著的是什么甘露瓊漿，顫抖得厲害，又珍惜到無以復(fù)加。

程松坡弓著身子，整個(gè)人如同一張繃緊的弦，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喝完整杯水。陸茗眉把杯子遞給他，他捏著杯子問：“還要不要？”陸茗眉搖搖頭，他立刻就坐下來，如長(zhǎng)臂猿似的，把她整團(tuán)身子都圈到懷里。

陸茗眉忽然就笑出來，印象中她從未見過程松坡如此慌亂的模樣。

即便面對(duì)她的母親，他也是劍拔弩張，絕沒有一絲半毫的憚意?，F(xiàn)在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大敵的神情，仿佛他懷里是全世上最易碎的瓷珍。

“阿茶，”他又像醒悟過來什么似的，急惶惶地掰著她的臉，生恐晚一秒就要錯(cuò)過什么，“我不是要離開你。”

“上次我氣昏了頭，口不擇言。”

“我昨天……我昨天……”

他仍是前言不搭后語(yǔ)，尚未從昨天夜里那種心悸中平復(fù)過來，惶急地想把所有要說的話一股腦倒出來。

“我答應(yīng)你，等爸爸的骨灰要回來，過去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理，我都不理。”

“我保證什么都忘掉。”

“我不會(huì)再找你媽媽的麻煩了，我保證。”

“你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