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變幻莫測,上午還陽光普照大地,下午就雨幕籠罩人間。
我和晏弋冒著瓢潑大雨趕到約定的餐廳,顧迅和裴薇還沒到。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用紙巾擦著淋濕的頭發(fā),不自覺地總往窗外瞧??匆娪胁⒓缍械囊荒幸慌?,會連忙收回視線,低下頭正襟危坐。沒有等到該來人,我又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小心翼翼地尋找。
“你很緊張?”
太明顯了,我朝身旁的晏弋誠實地點點頭。最后一次和顧迅見面,是高考后返校。他和包括裴薇在內(nèi)的一群尖子生在老師辦公室,和老師們輕松閑聊。我偷偷地躲在花壇后面,聽見有人開玩笑,說他們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他們大方地相視而笑,老師們也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唯有我笑不出來,啃了滿嘴的月季花。青青悠悠把我從花壇里揪出來,輪番轟炸,聯(lián)袂狠狠罵了我一通。措辭狠毒到,說我再不奮發(fā)圖強(qiáng),克服障礙,很快會從人類退化成植物,創(chuàng)造歷史奇跡。
當(dāng)時我就特文藝范兒地想,如果變成植物,我愿做一朵蒲公英,等風(fēng)來,悄悄隨他而去。
殘酷的現(xiàn)實是,我注定無法創(chuàng)造奇跡,只能做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沒事?!?/p>
晏弋突然貼近過來,撥動我額前濕漉漉的長發(fā)。我嚇得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瞪著他,眼珠子隨他的手,看到他指尖夾起的一片紙屑,心臟直接從天靈蓋摔到腳板心。他說:“實在不行,跑就得了?!?/p>
???!此刻,你不是應(yīng)該很大丈夫地說“有我在”才對嗎?
就著服務(wù)生端上的白水,我蘸了蘸,在桌面上寫出“不仗義”三個字,后面打上重重的嘆號。
“不仗義?”他輕笑反問,抽出紙巾草草拂去,“我?guī)阋黄鹋埽塘x嗎?”
仗義是仗義了,怎么感覺用“窩囊廢”形容更貼切呢。
轉(zhuǎn)眼間,我們身邊的落地窗上已蒙上層薄薄水汽,我忙擦拭,逐漸清晰的視野里,驀然出現(xiàn)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把黑傘下,顧迅半擁著裴薇,一步步朝我走來。他牢牢地將裴薇呵護(hù)在寬厚的肩膀內(nèi),幫她遮風(fēng)擋雨。讓人覺得,他會像這樣守護(hù)著她,疼惜著她走下去,直到白頭。
我看得發(fā)呆。或許情侶們的世界里,永遠(yuǎn)只有一把傘,一杯咖啡,一張沙發(fā)。
“冉夏涼?!?/p>
耳邊的聲音溫柔,宛如將我從另一個天地召喚回來。我怔怔地轉(zhuǎn)對向晏弋,他將一張疊好的紙巾遞了過來。我以為是自己情不自禁流下眼淚,他遞來紙巾安慰,卻發(fā)現(xiàn)那紙巾上沁透出黑色墨跡。
小心展開,上面是畫著簡筆Q版的我和他。我雖然很狼狽,像只垂頭喪氣的落湯雞,手卻被他緊緊牽著。原來這就是專屬于他,也專屬我的表達(dá)方式。
鼻頭一酸,我剛剛來點深受感動的情緒,又徹底被畫中他另一只手里撐開的雨傘,給硬生生憋回去。手都被你牽了,好歹雨傘分我一半吧。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狼狽,來襯托你的瀟灑?搞得我很想在謝謝你后面加個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