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于此的第一個清晨,我醒在透窗而入照在床頭的一片燦爛陽光中。瞇了瞇眼,花掉好幾秒鐘才意識到,這里是晏弋的地盤。
起床后,晏弋并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餐桌上給我留有新鮮的豆?jié){油條,溫熱的,證明他也才離開不久。
吃著香甜的早餐,我想了想沒有給他發(fā)短信,或許他是故意在回避我,怕彼此都不習慣,會尷尬吧。這樣也好,因為我的確在房間里磨蹭了很久,翻來覆去思考,如何為接下來的“同居生活”開一個好頭。
填飽肚子,我準備出門,晏弋就回來了。他手里提著一個眼熟的黃色旅行箱,段悠悠跟在后面,看見豆?jié){油條,也不客氣徑直坐下,邊吃邊對我說:“該用的東西我都從宿舍給你拿來了,箱子里有筆記本電腦,可以打發(fā)你無聊的養(yǎng)傷時光。不過我想,你大概不會覺得無聊。”
她擠眉弄眼地補充最后一句,正趕上晏弋拒絕我伸過去接行李箱的手,兩個人交錯的目光都同時一定,隨即各自側(cè)過身。
我單腿跳到段悠悠身邊坐好,盛起一碗豆?jié){給她:“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怕我受累,所以主動幫我收拾東西。謝謝你啊,我的好悠悠?!?/p>
她故作惡心地干嘔兩下,喝一大口豆?jié){,像想起什么似的:“花栗鼠說要來慰問你。先別急著感動,他那么陰險狡詐一個人,我估計是想來親眼確定你的傷勢?!?/p>
“不合適吧。”我為難地說。畢竟是輔導(dǎo)員,被他知道我和晏弋住在一起,多不好。再說,我也開不了口要求身為主人的晏弋暫時離開。
“放心放心,我已經(jīng)替你委婉拒絕了?!倍斡朴撇痪o不慢地掏出手機,對向我,“我現(xiàn)在要給你拍張照片,以此為證,讓花栗鼠無話可說。來,盡量表現(xiàn)得虛弱一點,越慘越好,越可憐……”話沒說完,她又放下手機,嫌棄地皺起眉,“你這臟兮兮的牛仔褲怎么還沒換?。堪?,我說路人男友,你對我家冉夏涼照顧得不是很周到哦?!?/p>
將行李箱放進我房間的晏弋走出來,只聽見段悠悠不客氣地批評他,一時沒明白,不解地嗯了一聲,上下打量我。
“不是不是?!北鸫蛑嗟淖竽_,我窘迫地解釋道,“褲筒太小,脫不下了?!?/p>
“咔嚓!”
段悠悠不失時機地按動快門,對搶拍的照片很滿意,連連稱好。任務(wù)完成開路走人,到門口才像想起我說的話,回過頭隨意地道:“直接拿剪刀剪開唄?!?/p>
她提出建議一走了之了,一定想不到接下來的發(fā)展有多悲劇。
此刻,我和晏弋并排坐在沙發(fā)里,以同樣的鄭重姿態(tài),同樣的嚴肅表情,望著茶幾上的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陷入沉思中……
半個小時前晏弋找遍所有房間,只找出一把巴掌大點的折疊剪刀。我本著鐵杵磨成針的精神,哼哧哼哧地剪了半天,手都酸了,也沒把褲邊剪開。晏弋也發(fā)現(xiàn)照這個速度剪下去,是對我和剪刀的非人折磨,于是一聲不吭地走進廚房拿出一把菜刀。
我當場驚呆了,迫不及待地重新舉起小剪刀埋頭苦干,心有戚戚。被生銹鈍掉的剪刀扎,頂多嗷一聲,要是菜刀一失手,可就是二次傷害。晏弋卻固執(zhí)起來,非要親自操菜刀幫我忙。我害臊,極力反對,他不依不饒,最后僵持不下,落到共同對著菜刀,相顧無言的局面。
突然間,他猛地舉起菜刀,目光堅決。我嚇得抱成團縮進沙發(fā)里,打手勢勸他冷靜,抓起紙筆,顫巍巍地寫道:“其實你可以去隔壁借一把剪刀,或者去超市買一把,我有的是時間等你?!?/p>
像被下了定身咒,晏弋保持著高舉菜刀的動作呆掉了,連帶眼神也變得木愣。我從沒見他如此笨拙的傻樣,忍不住偷笑出聲音。他怪異地看我一眼,忙丟掉菜刀,也略帶羞澀地笑了。我見狀又笑得更歡暢,倒進沙發(fā),他也和我一樣,笑跌進另一頭,滿室歡樂。
先前令我不知如何自處,仿佛凝結(jié)在我和他之間的堅冰,想不到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被一把菜刀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