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舉對高英說：“年是（駝城方言：去年）我有些懷疑，爾格（駝城方言：現(xiàn)在） 勢了。這婆姨漢哄了政府也哄了我們。我說怎么憑空冒出了錢進、趙牧之呢，你看他們的派頭，一看就是做生意的?？赏踅▏?、李海峰咋看咋不像?！备哂烂C地說：“先不要言傳。這事非同小可，等核實了再說?！备吲e搖醒張慧能：“我問你，那我們和郝市長一起在王建國、李海峰的辦公室里開會，那辦公室是咋回事？難道也是假的？”張慧能說：“租了一天?！闭f完，頭又耷拉在桌子上?！皨尩?，這婆姨漢，一滿（駝城方言：全部）都是假的?！备吲e有些生氣了。張慧能出色地完成了錢進交代的“泄密”任務。這一夜，高舉、高英姐弟倆通宵未眠，他們在分析各種可能的結(jié)果，商量著應對的策略。高英告誡弟弟：在沒有摸清外方各自的實力之前，咱都不要得罪，先把這個事捂住。對我們中方小股東而言，外方的內(nèi)部斗爭客觀上對我們是最有利的。

（四）

王建國、李海峰又來到駝城。首先，讓王建國不爽的是兩口子下飛機后高舉居然沒有派車接機。兩口子只好灰頭土臉地打的士到了酒店。走了半個多月了，得找張慧能了解一下情況。張慧能到了駝城賓館308房間，王建國劈頭就問：“我們不在，你就是外方的代表，公司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張慧能說：“我都按時上下班，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啊?！薄澳沁@段時間高舉在忙乎什么？”王建國進一步追問。張慧能說：“我哪能知道他天天都忙些什么？他是總經(jīng)理，我總不能讓他給我匯報吧?！蓖踅▏宦牪淮笈?，他猛拍了一下桌子：“派你來不是吃干飯的，你要盯住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蓖踅▏@然因為高舉沒派車接他而遷怒于張慧能。張慧能也火了：“我是財務總監(jiān)，不是間諜，我沒有義務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監(jiān)督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李海峰趕緊制止老公：“你的臭脾氣又犯了。小張，你回公司吧，王總說得也有一些道理，多留個心眼，我們才是一家啊。”張慧能嚇出一身冷汗：難道這么快就被高舉他們出賣了？

王建國一下飛機就給高舉打電話，一連打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李海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出什么事了？

李海峰的預感是對的，高舉這次打算先晾這婆姨漢三天，看他們有甚反應。高舉很為難啊——在政府官員的眼里，一旦張慧能所講的“秘密”屬實，那他高舉也脫不了干系，他還有可能被懷疑是與王建國串通合伙欺騙政府。而且你還解釋不清楚。一旦合資公司出了毛病，高舉你如何面對背后一長串持股的領(lǐng)導？你捂住吧，一旦敗露，你高舉更是錯上加錯?？傊亲笥覟殡y。但有一點高舉是下了決心的，一定要當面挑破這對婆姨漢的偽裝，不然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第三天，高舉、高英露面了。姐弟倆來到酒店，王建國的臭脾氣又發(fā)作了：“高舉，你在搗什么鬼？咋不接我的電話？你還有規(guī)矩嗎？”高舉也拉下臉說：“我沒有規(guī)矩也比你哄人好。”李海峰聽不下去了：“有啥事你們哥倆好好說，怎么一見面就掐起來了，都像吃了槍藥?！备吲e干脆直截了當：“你告訴我，合資公司那筆錢是誰出的？你們香港的辦公室又是怎么回事？你們婆姨漢把我們駝城人都哄了。”王建國憋得臉通紅，說不出一個字。李海峰義正詞嚴大聲說：“造謠！誹謗！污蔑！你們聽誰瞎說的，錢進還是趙牧之？”高舉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駝城人結(jié)實，最恨人哄人?！备哂⒔又f：“這里沒有外人，我們希望你們婆姨漢當面給我們講清楚?！崩詈７逋蝗幌癖会樤频臍馇颍c在地上了，變成一張皮。李海峰的淚蛋蛋又出來了，這次應該是真的。她開始哭訴道：“我們是被錢進、趙牧之這幫國際騙子騙了啊。我們砸鍋賣鐵賣房子，歷經(jīng)千辛萬苦，折騰了兩年多才拿到駝城這個項目。本來說好了他們倆拿錢出來跟我們合作，可誰想到他們把合同里的投入改成了融資投入，還讓我們還本付息，等于從我們手里搶走了一半的股份。他偷偷加了兩個字。當時我和王總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陷阱就簽了字。我們好冤?。　眴鑶鑶鑶琛詈７迨曂纯奁饋砹?。

王建國緩過勁來了，他接著說：“這次回香港，我們給了錢進他們?nèi)齻€選擇，一是直接投入7000萬；二是連本帶息退回他們的錢，他們走人；三是他們投入的2100萬折算成股份，占合資公司21%的股份，以后的出資跟他們無關(guān)。他們不接受，要求把他們投入的錢原路退回，不要利息。原路返回怎么可能？合資公司還不黃了？”高舉說：“說句公道話，這就是你們沒有路道了。你們婆姨漢簽了字，沒看清楚那是你們笨。人家不拿錢，你合資公司立不起來，政府這邊你還違約。你現(xiàn)在趕人家走就太不仁義了。說個不好聽的話，你這是過河拆橋啊?！崩詈７宀粮闪搜蹨I，說：“高總，話不能這樣說，他們騙人在先，沒有誠信可言，以后怎么合作？不如我們兩家合作，我們讓出10%的股份給你?！备吲e無語，心想你們婆姨漢不也是瞞天過海哄我們嗎？你們又有何誠信可言？誰又敢信你們呢？不過，這10%的股份對高舉卻極富吸引力，就像鐵屑遇到磁鐵，飛機遇到跑道，瞌睡遇到枕頭，強盜遇到賊打架。高舉不動聲色地說：“你們內(nèi)部太復雜了，我們見識少，解 不下?！蓖踅▏闯龈吲e已經(jīng)動心卻又不動聲色地裝逼，他撂出一顆足以把高舉炸暈的定時炸彈：“實話告訴你，我和海峰憑我們的關(guān)系，能以擴大井田的名義拿下3億噸煤的探礦權(quán)，只要你全力配合。上面的關(guān)系我們已經(jīng)全部疏通了?！备吲e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他的五官在放大，瞳孔發(fā)出了一道道激光?！斑@是真的嗎？你們要是真有這個能耐，我高舉就是賣棵兒（駝城方言：一個兒子）也要幫你?！备吲e自己也沒有想到怎么對王建國、李海峰的忌恨和憤怒都煙消云散了呢。

李海峰說：“我們這就草擬協(xié)議，用我們在礦上的股份做擔保。我們先帶你認識一下給我們辦礦權(quán)的幾個官員，你認可了，我們就簽協(xié)議。錢進、趙牧之他們出局?！备哂l(fā)話了，她說：“這可不是小事，容我們商量商量再說。”

這是一個典型的“慕尼黑協(xié)定”?。≈皇清X進、趙牧之還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