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和老頭寫的一字不差!那叫準!”
“真是名不虛傳的白半仙,神了!”
正當(dāng)人們紛紛贊嘆,白鐵嘴揚揚得意,搖頭晃腦時,人群忽然騷動起來,只見一個披麻帶孝的年輕女人,連跑帶顛兒地沖進人圈,跑到白鐵嘴跟前,趴在地上就磕起頭來,還一行鼻涕一行淚地哭訴起來:“我的先生呀,您的卦太靈啦!上個月您說我男人有大災(zāi),躲不過去,昨兒個晚上,我那男人真的死了!先生啊……撇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活呀?救救我們吧……求您再給指指方向吧!”
白鐵嘴也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雙手扶起那女人說:“大嫂請起來說話。我白云華為人算卦是實話實說,直來直去。你丈夫昨日當(dāng)死,不可救也。我算出后實話告訴你,是讓你有個準備。大嫂可回去料理你丈夫后事。據(jù)我算來,你們母子以后就要時來運轉(zhuǎn),日子是會好過的。”
“先生可不要瞞我。我們母子會好過嗎?”那女人又問。
“我料事如神,是不會錯的。大嫂盡管放心。”
那女人離開了,圍觀的人更贊嘆不已。有幾個人爭著朝前擠,請白鐵嘴給算卦。這時,有個瘦高個,歪肩膀,長得像個白面鬼似的人大聲喊道:“別擠,都別擠。一個挨著一個地來。白先生精神頭兒有限,今幾個往多里說也就再算二十位,輪不上的明兒個再說。卦金一位一塊錢,白先生不好張嘴要,大伙兒可想著點?!?/p>
瘦高個兒一嚷,又招來許多人,人們擠得更歡了。范老媽子這時候高興了,因為她擠在前頭。工夫不大,就輪到她了。當(dāng)她和白鐵嘴一照面時,白鐵嘴暗暗吃了一驚:“咦,這個人有點面熟呀?!彼]目沉思,終于想起來了:這個老太太是福長街西霸天朱六的對門街坊,姓范,十幾年前在朱家當(dāng)過老媽子。被朱六辭了,后來在天橋擺縫窮攤。對了,范老太太有個閨女長得俊,朱六早就惦記上了,沒下手是因為范老太太把閨女許配給三角市場賣黃土的劉老頭的小子了。?。∠肫饋砹?,前幾天朱六還急得什么似的,說這老婆子正忙著要聘閨女呢。朱六那意思是要把賣黃土的劉家的小子除了,好下手搶范老太太的俊閨女。白鐵嘴想到這里,心頭一動,說:“老太太,不用你開口,我算你是為了女孩兒的事情來的,要為閨女挑個出閣的好日子吧?”
“啊!”范老媽子一下子愣在那里,她萬萬沒想到,這位先生算得這么準。她連連點頭說:“對,對!您可真是活神仙。我那苦命的孩子,跟我縫了這些年的窮,受了不少罪。這不是,孩子大了,該出門子了,就請先生給算個好日子吧?!?/p>
“老太太,我這個人是名師真?zhèn)?,正?jīng)地掐算。還告訴你,我是掐算出什么說什么,不瞞著不掖著。今天你這一卦可不大吉利呀!”
“啊!”范老媽子吃了一驚,“先生,您還沒算吶,怎么就說我這卦不吉利呢?”
“看相算命嘛,我看你面帶災(zāi)氣呀!這么著吧,你說說你女兒的生辰八字,我看看你家里的災(zāi)有個解法兒沒有?!?/p>
“先生,求求您,給好好算算吧?!狈独咸蟮溃拔夷乔韶懯敲駠炅鲁跗咦訒r生的。唉,孩子落生那年大旱,往后也一直受窮,孩子沒享過福呀!”
白鐵嘴裝模作樣地閉目掐算一陣后,一字一頓地說:“你閨女的喜事兒辦不成,你那個女婿眼下也有災(zāi)!”
范老媽子一下子癱在地上。她臉色灰白,全身亂顫,眼前發(fā)黑,牙關(guān)緊咬,差一點昏過去。過了一袋煙的工夫,她才清醒過來。白鐵嘴從衣兜里掏出一盒哈德門煙卷兒來,點上一支,邊抽邊對那些等著算卦的人說:“各位別急。這位老太太就是這么個不吉利的卦,我不能不說。要是光憑說好話糊弄人混飯吃,那不就砸牌子了嗎?各位別急,讓這個老太太先緩口氣兒,我也抽口煙?!?/p>
范老媽子好不容易掙扎著站起來了,掏出一塊錢放到大理石面桌子上,擦擦鼻涕眼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