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萱在談戀愛之前是一個挺正常的姑娘。出門的時候媽媽會反復(fù)叮囑她:要等車過去了才過馬路。不認(rèn)識的人不能跟著走。
葛萱有一優(yōu)點,媽媽的話,基本上只說一次,她就記得。半小時以后,袁虹出門上班的時候,看見女兒還站在胡同口踢石子兒玩,奇怪大于憤慨,“葛萱兒,你怎不上學(xué)去呢?”
葛萱指著路口停泊的大汽車,笑得很乖巧,“車還沒過去。”
她在舉一反三方面有待加強(qiáng)。好像葛萱這樣的人多起來,中國的法律會健全的,她很擅長從不同角度挖掘問題,有助于規(guī)則的細(xì)化。
人生總有比較白癡的時代,然后會在某一時期,某一天,或者只在看到某人的那一眼時,瞬間成長。
葛萱成長于初三這年的一場單戀。
想把一個男人據(jù)為己有的時候,女人的智商就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激增,不管她是個初三黃毛丫頭,還是眼瞅奔三的見習(xí)剩女,沒有Y染色體的人類,大抵逃不了這一現(xiàn)象。
葛萱上初三這年,學(xué)校門口開了家書店。葛萱家境不好,沒閑錢租書,本來不至于染上看小說這壞毛病的,可惜同桌蔣璐是小千金,言情小說成書包地往班級租,看到精彩處又哭又笑。葛萱好奇心重,跟著看了幾段,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蔣璐也不嫌她蹭白食兒,還很愿意讓她看,因為葛萱看完了,可以陪她討論書中情節(jié)。
就這樣,期中考試時,葛萱跌出了前十名。
袁虹開完家長會回來,很生氣,但也很無奈,飯桌上跟葛萱爸說:“老師說快中考了,孩子壓力大,情緒不穩(wěn)定,一次兩次暈場很正常。”
葛冬洋說:“沒事兒,咱家葛萱兒不穩(wěn)定也能考上高中。”
小妹葛棠悶頭吃飯。
葛萱吃飯快,撂了碗筷就回房間。正趴在被窩里看小說,見妹妹進(jìn)來了,連忙拿起一支筆,裝模作樣在書上寫寫畫畫。葛棠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是大書。”
期末考試,葛萱又暈了一回場。袁虹坐不住了,老師建議讓葛萱假期補(bǔ)課。
補(bǔ)課費(fèi)說少不少,袁虹咬咬牙,還是決定掏錢送孩子進(jìn)補(bǔ)習(xí)班。
英語老師家離葛萱家不遠(yuǎn),以前幫老師回家取東西,葛萱來過一次,只記得胡同口有堆沙子。大半年沒來,沙子沒了,葛萱盯著一片相似的房子,轉(zhuǎn)向了。隨便挑一胡同走進(jìn)去,正挨個大門扒著看哪個是老師家,身后一陣呼哧呼哧喘息聲。一條半人來高的大黃狗,顛顛兒地朝她跑來。葛萱驚叫,掉頭就跑。狗在后邊追,葛萱跑得神快,越過一個又一個積雪堆,沖進(jìn)一家門戶大開的院子里,帶上門,下了鎖,直接躥進(jìn)院落最里邊。
人危急的時候才能看出真正實力,葛萱的反應(yīng)速度、動作連貫性與邏輯分析能力,在這一刻集中升值到最高峰。偏那狗不折不撓,趴在籬笆上不肯走。葛萱苦求:“大哥,你咬誰不是一口呢?”
狗聽不懂她的話,耷拉半條血紅的舌頭噴熱氣,隔著籬笆與她溝通。葛萱也聽不懂它說什么,越退越后,退到墻根兒,腳下踩到物什,咣啷,一只臟兮兮的破鋁盆,里邊有半盆水,已結(jié)成了冰。再往邊上看,竟然是個狗窩!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主人走出來,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昂著頭,神情倨傲的樣子。看一眼葛萱,問:“你找誰???”
葛萱可看到救星了,“我躲那狗。”
對方似笑非笑,扭頭對外邊的狗大吼:“大黃別咬!”
狗安靜下來,搖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