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棠指著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校長，“就這個，沒一臉大胡子，就下巴上一溜尖尖的，你還說他長得好像李白。”

葛萱點(diǎn)頭狂笑，“哈哈就是他，我一直朝他叫李名富。”原來是許歡的爸爸，可惜人多相紙小，臉也看不清，不知道和許歡長得像不像。

葛棠說：“你看你瞪倆大眼睛傻乎乎的。”

葛萱笑：“我怕照閉眼睛了。”她不會照相，每次對著鏡頭都把眼珠子瞪得要冒出來，生怕閃光燈給自己閃得眨眼。一頁頁翻下去，欣喜地舉起一張照片來，“看，這張沒瞪眼睛。”

應(yīng)該是春游的場景，小河邊，大石頭上，正用小軍刀往飯盒里切火腿腸到老師家，老師也剛起來，臉還沒干，正在擦面霜，見了葛萱先問健康狀況。葛萱來的時候，袁虹囑咐過她的，蔡老師問起來，一定要說謝謝，給的葛萱，雖然沒有瞪鏡頭，可從那半啟的啊字口型看來，明顯是被人叫到名字抬頭后抓拍下來的。而且照片上也不只她一人，身后不遠(yuǎn)處，三四個男同學(xué)在幫老師鋪野餐用的臺布，其中有一個又高又胖的男孩子，似乎注意到這邊在拍照，一眼望過來，正好撞在快門上，搶了個鏡頭。

葛棠驚道：“你班這胖子是誰呀？能把其它同學(xué)給裝下。”

葛萱看了看，“這不是我班的，高年級派來護(hù)班的吧？”一二年級的學(xué)生太小，進(jìn)行校外集體活動時，學(xué)校怕班任自己照顧不全幾十個孩子，會給每個班派去兩個六年級的學(xué)生幫忙。往往胳膊上會別著“護(hù)班生”的紅袖標(biāo)，不過這胖子的胳膊被旁邊人給擋住，也看不到。

擋住他的那人也被拍到了側(cè)臉，葛萱認(rèn)出是江齊楚。葛棠看得有趣，“以前還沒注意，現(xiàn)在有活的一對比，差好多呀，模樣都變了。”

葛萱知道她在說江齊楚，追問：“那我呢？變了嗎？”

葛棠答得漠然：“天天看，沒感覺。” 抬頭再看看，“胖了不少。”

這照片上的葛萱，頂多二年級的樣子。頭發(fā)還不太長，扎成一個小角，支棱在后腦勺，太陽光一照，好像一小撮熟透的麥穗。葛萱發(fā)質(zhì)不好，自然卷，又微微發(fā)黃，加上又小又白的一張臉，給人營養(yǎng)不良的感覺。

葛萱辯道：“我就那兩年瘦，咱媽不說那時候我得肺結(jié)核了嗎？

”

“嗯，那時候你們?nèi)喽嫉茫蹕屵€怕你傳染給我們，把我送咱奶家待了一年。”

“那么小你記事兒嗎？”

“咋不記事兒？把我當(dāng)你哪？”葛棠很受侮辱，“我還記得后來你肺門結(jié)核好了，又開始腫痄腮，腫得跟長了倆腦袋似的。”

葛萱揉著腮幫子，遲疑地回憶道：“腫痄腮……好像是江齊楚傳染給我的。”

江齊楚冤枉死了，“才不是我。”他根本就沒得過肺門結(jié)核。

葛萱對童年記憶模糊，既然他說不是，她也沒興趣叫硬。反倒是對他跟大家一起下課的行為比較感興趣，“你今天怎么沒留在老師家開小灶？”

“老師說一會兒要去隨禮，讓我下午再過來。”

“哦。那你中午還上我們家吃吧，省得來回折騰，不過我媽也沒在家，015 就熱的一口飯。”

“行。”他家還沒那口熱飯呢。

“你媽還在林場呢？啥時候回來呀？”

江齊楚告訴她：“葛萱兒，我媽和我爸……”腰間嘀嘀作響的呼機(jī)聲，打斷了他想說給這遲鈍女生聽的話，低頭取出別在腰帶上的傳呼，看了一眼又收回去。“不去你家吃了，我爸讓我去洗石廠給他送東西。”

“哦。”葛萱本來還擔(dān)心，早上剩的那些飯，他去了別不夠吃，這下正好。

獨(dú)自一人穿胡同小路往家走，拐個彎一陣風(fēng)吹來，迷了眼睛，低頭正揉著，身后車?yán)嚷曧?，嘀！葛萱靠邊一些。嘀嘀！再往邊上讓了讓。發(fā)現(xiàn)這聲音跟剛才江齊楚的呼機(jī)聲很像。嘀——葛萱煩了，干脆站下來，讓那車先過去。這人開車走什么胡同啊，把她擠得就快貼上別人家的窗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