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沅回到教室,上課鈴也響了第二遍,直到鈴聲結(jié)束,今天這堂課的老師都沒有出現(xiàn)。奇怪了,居然遲到了,這個老師平時沒有過遲到的情況,絕對按時來,甚至提前出現(xiàn)。教室頓時變成吵鬧的游樂場。
窗臺上又趴了三四個女生在神神秘秘地說笑。教室里吵得不像話,我干脆塞上耳機??上隙鷻C也阻擋不了坐回座位的吳沅的歌聲。他在拉長腔調(diào)蒼蠅一樣哼哼:“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吳沅為什么這樣帥。”
不僅哼哼唧唧,還拿起寬大的簡約款鉛筆盒,翻開來,里面的拋光鏡面映出他還泛紅的臉。運動后人都是這樣面孔發(fā)紅的。
隨便你怎么玩,我當(dāng)自己是木頭人。保持鎮(zhèn)定,不受干擾。
沒想到吳沅一把扯掉我的耳機,笑嘻嘻的樣子非常欠扁:“在聽什么?。咳蝗煌瑢W(xué),你說為什么我這么受歡迎呢?”
然然,又是然然!好歹我也是一大好少年,總是用這么肉麻的稱呼有完沒完??!看這貨臭美得像只臭蟲,我反手揮掌一擊,正中他的額頭。世界終于清凈了。
我沒用多大力氣,而且我知道他根本不敢反抗。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三分鐘不到,吳沅又抓起鉛筆,在教科書的角落里畫動物頭像,熊貓兔子大象眼鏡蛇……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一個人帥帥的臉,一般就不會再給一個超級聰明的大腦。才貌雙全?你以為在看童話故事??!
吳沅,你可真腦殘!即便長著一張漫畫王子的臉,那也是腦殘王子。沒錯,腦殘。我確定。
我對他很不客氣,但為了形象還是在心里罵罵算了。
這一切得倒退三個月才說得清楚。
三個月前,夜里十點多的樣子,甚至可以聽見夏日未至,過早開始的蟲鳴聲。好端端的洗澡完畢,已經(jīng)準(zhǔn)備休息了,我卻意外接到一個求救電話。
“你好,是蕭然同學(xué)嗎?”
“你好。你是?”
“我是你班上的同學(xué)吳沅,就是那個比較摩登的……”
吳沅?這個名字很有印象。就是那個風(fēng)頭旺盛,令男生厭惡,讓女生瘋癲的家伙。真老土,干嗎不直接用英文?后來我才知道,他的英文爛到爆。
“你好,蕭同學(xué),我可不可以借宿你家啊?”
全班同學(xué)一共四十七人,平日里幾乎沒有什么和我深交的朋友。接到這個求助電話,我有點莫名其妙。
我承認(rèn),我就是一個天生木頭一樣的人,習(xí)慣了孤僻,沉悶無趣,不討人喜歡,沒什么同學(xué)可以成為很鐵的朋友。友情那種詞匯,也就更不在我的字典里了。我最大的優(yōu)點是功課好。一個學(xué)生,功課好就足夠了,還要怎么樣?
我常常這么安慰自己。
吳沅的哀求還在那頭回蕩。我發(fā)呆的瞬間,飛快想了一遍該作什么決定才好。
后來吳沅說,打了二十四個電話找了班上二十四個男生,結(jié)果那些家伙全部給了讓他覺得自己會死得很悲慘的答案,誰想引火燒身?。课í毼沂樟袅怂?。
我想跟他解釋清楚,那只是因為我父母出國進(jìn)修了。我家的房子,還算有點大。所以,房間安靜過頭,常常心跳莫名。
并且,對同班同學(xué)的求助,也不能夠袖手旁觀?。睦碚撋现v做一個善良的好人上帝他老人家也不會反對吧!
所以,當(dāng)時我猶豫了一下,說:“好吧!”吳沅大喜過望,一連聲地說:“我就知道你會答應(yīng),好人啊!夠義氣,我不用再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了,你是大好人,大大大好人……大大大大……”
我趕緊在自己嘔吐之前以滿口應(yīng)承攔截掉他,再聽他喊下去,我會以為我是在跟一個無藥可救的結(jié)巴講話。
然后等他一掛斷電話,我只是稍稍嘆了口氣就聽見了敲門聲。
我去開門,夜色里,一個熊抱撲面而來,正是吳沅本尊,推開這個大大咧咧的家伙,看著他帶著慶幸成功微笑的臉,我抑郁了。敢情他是守在我家門口等著我同意?那我豈不是他最后的希望?
“Hi,蕭然同學(xué),晚上好。我就知道你會收留我,我沒看錯人。全班同學(xué)里面,我就看你最順眼了?!?/p>
我看見他的手機還捏在他的掌心里,手機掛鏈上的蠟筆小新還在搖晃。喜歡蠟筆小新的家伙,就跟小新一樣可惡吧。我冒出這么一個念頭。
“少啰唆了,進(jìn)來吧!”我把門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