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混沌之初,
新生即是脫離——
蛻去陳舊的外皮吧。
波利尼西亞人【注釋】中間,流傳著這樣的傳說:造物之神塔阿若【注釋】(Ta\'aroa)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生長在硬殼之下,他奮力伸展,破殼而出,地球隨之出現(xiàn)。塔阿若繼續(xù)長高、長大,然而不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拘束在另一層硬殼里,于是他再一次伸展、破殼,于是便有了月亮。塔阿若沒有停歇,他發(fā)現(xiàn)了更廣大的邊界,而這次沖破阻礙的結(jié)果,則是星辰的誕生。
【注釋】波利尼西亞人:大洋洲東部波利尼西亞群島的民族集團。
【注釋】塔阿若:法屬波利尼西亞的造物神,其語言歸于南島語系。民族學(xué)家凌純聲先生主張,Ta’aroa 即《淮南子》等古籍中的“太昊”。
這個古老的神話,蘊涵著如下哲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不斷沖破外殼的過程,直到每個個體中,那源自神祗的小小部分【注釋】,盡其所能地伸展,直到再沒有剩余的空間;我們所知的世界,必須不斷被打破,只有如此,才能獲得新生。
【注釋】塔阿若創(chuàng)造出地月星辰后,又以自己的身軀血肉,創(chuàng)造出萬事萬物,故有此說。
從這個意義上講,生命,就是依循本真去生活,直到這個自我的界定,不再適合我們。正如塔阿若和他的硬殼一般,必須打破藩籬的束縛,只有這樣,才能再生為下一個的我。許多有關(guān)世界的觀念,被我們棄之不用,并非因為它們是錯誤的,只是每一個,都曾在某一段時間里盡其所用,直到它對我們而言,已不再合適。
比如我自己,就有過許多的模樣:
第一個我,極度渴求不同凡響,想讓事情絢爛多彩,令平凡的一切,都變得灼灼耀目。對任何超群出眾者的細瑣小事,我都會孜孜以求。
我還立志,成為杰出的音樂家——總之,成為聲名顯赫的翹楚??墒菨u漸長大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名聲,有著錯誤的見解,無論怎樣華貴的冠冕,都只能由一個人佩戴,追逐它的結(jié)果,就是在深夜里孤枕難眠。
第二個我,想讓自己,以碧波為衣裳,以繁星為言辭,舉止如同天籟一般優(yōu)美。那時我希冀成為的,是超凡脫俗的音樂本身了??墒?,想成為一件完美的東西,無論它怎樣壯麗宏偉,卻依舊是孤獨的。
第三個我,已不再執(zhí)著于與眾不同,其他人也得以走近,我會提出更多的問題,并非為了尋求答案,只是想去了解,回答我的那個人的真實模樣。
身患癌癥期間,另一個我孕育而生。我的軀體,蜷縮在醫(yī)院鍍鉻的病床上,喘息在夕陽染紅的黃昏的枕上。一個我,在鍍鉻的床架里死去,另一個,在枕上存活著,一絲微弱的呼吸,就能勾連這生死的鴻溝。而神奇的是,這一切卻并不可怕,因為在這輕微氣息里,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脈搏,那個我將涅槃重生的所在,也一樣能夠觸手可及。
瀕死之境,是我必須超越的另一層外殼。它讓我意識到,每一個自我,都是逐次擴散的,它們有同樣的源起,其中一個,是通往另一個的必經(jīng)之地,每一個都包含著之前的一個。因為,若是沒有中途的停歇,我們就不會相信抵達。
覺醒喜悅
閉上眼睛,緩緩呼吸,感受現(xiàn)時的自我中,有所局限的那個方面;
與其歸咎于相關(guān)的人或環(huán)境,不如嘗試將這個限制,當(dāng)作下一次成長的下限;
冥想。你軀體中源自神祗的點滴,要怎樣伸展得更完全,站立得更高遠。這樣,你的本真會更加完整,而那道界限,也會隨之打破;
祈禱。以上的一切,都不是壞事,僅僅是收獲靈魂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