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下雪了。眼前的天地白皚皚一片，樹梢上掛著亮晶晶的冰柱，雖然四周并不寧靜，卻依然給人以萬籟俱寂的感覺。沒有了鳥兒的歡唱，這個冬季仿佛被定格在眼前的時間點。

家屬區(qū)的外邊停著一輛警車，康如心站在那里，朝著沈躍燦爛地笑著。沈躍的心里瞬間輕松起來，快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躍本不想對康如心提及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走到她面前后卻根本無法自控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喝了點兒酒，有些興奮……”

康如心投向他的目光很柔和，笑著說道：“是我太情緒化了，那才是真實的你，我不能苛求你去改變你自己。走吧，我跟廠長聯(lián)系過了，他正在辦公室等我們。對了，那個拍攝闞四通車禍現(xiàn)場照片的人是一名高速路巡警，名字叫匡無為，還是省攝影協(xié)會的會員呢?！?/p>

沈躍問道：“這個人多大年紀？”

康如心笑道：“很年輕，不到30歲。”

沈躍頓時放心了，說道：“我抽空去考察考察他。”

康如心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準備什么時候去警察學院？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沈躍笑道：“年后吧。到時候肯定要你和我一起去啊，我求之不得呢?！?/p>

說話間兩個人就走到了廠區(qū)大門外。沈躍對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因為十多年來這里并沒有太多改變。依然是那個大門，大門里面不遠處的工廠行政樓也依然是那么陳舊。

廠長姓萬，是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很考究。進入廠長辦公室后，沈躍發(fā)現(xiàn)里面的陳設(shè)非常漂亮，與這座辦公樓的陳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萬廠長熱情地請他們坐下，康如心介紹道：“這位是沈博士，他是我們警方聘請的專家。”

沈躍微微一笑，說道：“我就住在廠區(qū)的家屬院里，我父親以前是廠里的技術(shù)員，不過他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

萬廠長好像忽然想起來了，道：“你就是協(xié)助警方破獲闞四通車禍案的那個博士吧？我聽說過你，想不到你居然是我們廠的職工子弟，我太自豪了?！?/p>

沈躍之所以那樣介紹自己是為了能夠盡快與這位萬廠長拉近關(guān)系，以便于接下來的調(diào)查。他笑了笑，說道：“萬廠長，我們今天來是為了了解盧文華的情況，我們談?wù)掳??！?/p>

萬廠長道：“說實話，我實在想不明白老盧招惹了誰，下手太狠了。那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怎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

沈躍朝他擺手道：“我們不談這個，我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盧文華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包括他的工作和生活情況。”

萬廠長帶著歉意地說道：“我調(diào)到這里來還不到兩年，以前我是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所以我對老盧的情況知道的不多。從這一年多我與他的接觸來看，這個人工作非常認真，兢兢業(yè)業(yè)，對人也很客氣，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

沈躍再一次朝他擺手，道：“他的優(yōu)點我們都知道，我們是想了解最真實的他。萬廠長，我知道你的顧忌，畢竟死者為大嘛，不過我們是為了這起案子來的，我們需要的是對偵破這起案件有幫助的信息。”

萬廠長不說話了，很顯然，他依然在顧忌著什么。沈躍在心里嘆息：傳統(tǒng)文化的力量往往是無形的、巨大的，眼前的這位廠長不得不考慮客觀評價一個死者之后可能會帶來的影響。

看到萬廠長如此為難，沈躍就只好采取另一種方式了。他問道：“其實你也認為盧文華的能力很有限，是吧？”

萬廠長苦笑著說：“怎么說呢，我以前是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本來是有機會到某個地級市任一把手的，可是這家企業(yè)面臨倒閉，我不得不臨危受命，到了這里。這家工廠是老企業(yè)，管理落后，產(chǎn)品積壓嚴重，退休人員數(shù)目龐大，思想包袱非常沉重。要對這家工廠進行大力改革，光靠我這個廠長怎么行？可是下面的人又思想陳舊，安于現(xiàn)狀……難??！”

這位廠長的話看似在顧左右而言他，但是沈躍已經(jīng)聽出了其中的關(guān)鍵：其實這就是他對盧文華的評價??！沈躍不想繞圈子，直接問道：“萬廠長，這不應(yīng)該僅僅是盧文華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