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衛(wèi)的屋子并不高，就三層樓，他住在第二層。而且他也不是頭先著地的，只是胳膊摔折了，還跌爛了半邊臉。我去看他時，他手上綁著一大圈繃帶，倚靠著床架子拉著個臉，一句話也不多說，像一個十足的小丑。我側頭看了看他受傷的部分，不太能看得出來，他的臉本來就沒一塊好皮膚，摔不摔感覺都一樣。

盡管如此，我還是替老衛(wèi)感慨，這么大年紀了，又不是沒錢，卻連個同居的女人都沒有，更別說結婚了。有人打趣老衛(wèi)是天生的光棍命，老衛(wèi)就大罵人家一頓，說他睡過的女人比別人看過的女人都多。他還說，人不能白活，要享受一切可享受的東西，不然死了不值。

有一次，有個人問老衛(wèi)：“早晨睡來，懷里抱著女人的感覺如何？”

老衛(wèi)說：“蠻好的，就是她走的時候問我要錢很不爽。”

這話讓我們都樂翻了。老衛(wèi)的享受也就這么點，喝點酒，打打牌，泡個發(fā)廊妹，跳個舞都站不穩(wěn)，像個大猩猩。聽說他還真的聯(lián)系了一家婚介機構，要去找個越南的女人結婚。

此時，面對狀態(tài)崩潰的老衛(wèi)，我心生同情。

老衛(wèi)糊里糊涂撞了一輛出租車，把人的眼睛給傷了，就算不用坐牢，但也要賠進去一大筆錢。有些醫(yī)院收錢可是無底洞，填不滿的坑?，F(xiàn)在又不知他腦子里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線，要玩跳樓游戲，摔得一身是傷。

我眼里飄忽著幾滴淚星兒，對老衛(wèi)說：“你也是，這么大個男子漢，至于為了那點錢想不開嗎，跳什么樓啊？”

老衛(wèi)出神地望著天花板，老半天才嘆息一聲。

我也抬頭往上看，天花板上并沒有任何東西，老衛(wèi)那眼神讓人覺得這房間好像有股子陰森森的氣氛。我收回目光，說：“這事就到此為止了，錢也賠了，不會再有問題了。”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老衛(wèi)終于開口，但下的是逐客令。

一個月后，我才知道老衛(wèi)為什么會跳樓。

那天是我收到了法院傳票的日子。

可那天我一點預感都沒有，眼皮沒跳，耳根子沒熱，我原先以為對于不好的兆頭，我一直都有超強的心靈感應。但這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