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川后李白遍拜公侯之門,以求進身之階,實現(xiàn)“待吾盡節(jié)報明主,然后相攜臥白云”的人生理想,但“十謁朱門九不開”,屢屢碰壁。開元十八年第一次入長安,托門拜府,無功而返。進身無路,報國無門,李白心頭泣血,悲憤難平,長嘆“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天寶元年,朝廷召李白入長安。李白欣喜若狂,以為從此進身有路,報國有門:“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入長安后受到玄宗禮遇,待詔翰林院。但李白不久就失望了?;噬闲蕾p他的文才,只不過是“倡優(yōu)蓄之”,侍宴、侍游、侍浴、歌功頌德,點綴太平。即使在離天子這么近的地方,李白也沒有泯滅自己的個性色彩。杜甫《飲中八仙歌》活畫出他的神采:“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敢叫天子久等,敢叫高力士脫靴。傲岸灑脫依舊,狂放不羈依舊。身處江湖要堅守天性也許比較容易,當身在魏闕恩寵有加仍不失天性,仍有力量抗拒那種溫柔的扭曲,確實是真正的內(nèi)心強健。這就是李白,這才是李白。這種姿態(tài)是官場絕對不能接受的,這里需要的是謙順,機變,平庸化。于是李白的政治生涯很快走向盡頭,凄然離開長安,從此沒有返回。這是寵臣李白的不幸,又是詩人李白的大幸。久在宮廷,就像籠中金絲鳥,高貴卻失卻了振飛的力量。夕陽下李白凄迷地向長安城投去最后一瞥,心頭在哀怨,在悲泣,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走向心靈的解放,走向歷史的深處,一片輝煌的創(chuàng)造景象正在眼前展開。
的確,李白一生也寫過不少頌詩和賀詩,但這不是事情的本質(zhì)。他也是人,他要生存,他不得不如此。重要的是他沒有因為對富貴的渴望而放棄個性,保持了心靈的真誠和天性的狂放。“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就是李白,這才是李白。在這個世界上,大官們輕歌曼舞,小吏也有一份溫飽,卻沒有天才李白的一條生路。寂寞、凄涼、卑微、貧窘,這就是一個堅守著心靈真誠的文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