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今是一個藝術(shù)化的理想特例,現(xiàn)實中未必有人能有她那樣的單純和終其一生的熱情,因此也就未必有人能像她那樣地,憑著單純和熱情披荊斬棘般地走向人生巔峰。而以我的理解,熱情給人以動力,單純則讓人執(zhí)著和無畏。有了這兩點,也大概可以支撐現(xiàn)實中的我們,在自己選定的方向上有所成就。
今天的我所面臨的問題是,面對曾經(jīng)成全了我所有事業(yè)心和成就感的《中國新聞》,我卻開始生出一種難以排遣的,由單調(diào)和單薄帶來的角色疲勞感。十年前,它是屬于我的舞臺,一個光彩奪目的舞臺;十年后,這個舞臺的燈光舞美都變了,在別人的眼里,我在這個舞臺上還是風(fēng)采依然,但坐在同一張演播臺前,驟然亮起的燈光,卻很難再讓我為之一振。堅持的恒心依舊,積攢的實力不減,前方的目標,卻開始有些茫然:在既有的電視觀念主導(dǎo)的現(xiàn)實中,一個年過四十的女性主持人,還有多大施展的空間?憑著堅持和實力一路走來的我,還能在多大程度上超越自我,超越現(xiàn)實,走得更遠?
走進四十歲,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到底還想做什么。
沈宏是美國伊芙新悅時裝公司的總裁兼首席創(chuàng)意師。在此之前,她在一家著名的化妝品公司做市場營銷總監(jiān),事業(yè)一直很順手,報酬豐厚。她曾對我說,現(xiàn)在五塊錢和五十塊錢對她來說沒有什么不同。這句話給我的印象極深,因為我沒有那樣的經(jīng)濟能力。
我認識沈宏至少十年了,她精干小巧,熱情似火,永遠精力充沛。
有一天,有人告訴我,沈宏正獨自經(jīng)營一家時裝設(shè)計公司,原來的買賣不干了。我嚇了一跳,為什么呢。
沈宏比我年長,女兒已經(jīng)在美國讀博士,按這個推算,她至少比我大六七歲。在這樣的年齡階段,突然扔掉原有的位置不做了,另辟全新戰(zhàn)場,依據(jù)是什么,勝算的籌碼是什么,最關(guān)鍵的是,她的勇氣從何而來,她想過失敗嗎,她敗得起嗎?
沈宏說:“我愛我自己,我不想生活在嘆號里。對我而言,生活就是不斷地從起點到終點,再回到起點,不斷地從零到零。我不需要感嘆號,感嘆號是給別人看的。我就是從零到零。”
任何時候接到沈宏的電話,聽到的都是興致勃勃、陽光燦爛的聲音:“親愛的,告訴你,我的春夏裝上市了。橘色,綠松石藍色,別提多漂亮了。還有一款新的白襯衫,我做成大的荷葉領(lǐng)了,特別女人味,還特別大氣。……”那聲音的熱度仿佛能把你燒著,你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升溫,再升溫。
同沈宏談話,根本聽不到半點關(guān)于年齡的憂慮,她似乎從來不考慮這個問題。“東方人重視生命的長度,而西方人更看重生命的濃度。我認為西方文化對我的影響還是挺大的。”沈宏曾在海外生活多年。
現(xiàn)在,沈宏的時裝做得有聲有色,公司開在黃浦江邊,一眼望去,就是車水馬龍的外灘。
我一直欽佩沈宏始終保持著火一樣的激情,那激情來自于她對生命的珍視。她說:“擁有生命是一種奢侈,人就是要不斷地沖破極限,把不可能的事情做成,那才是最偉大的。”
“擁有生命是一種奢侈。”一個多好的句子。既然是一種奢侈,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把生命的價值,把生命的創(chuàng)造力發(fā)揮到極致。
我相信,只有對生命有了深切的感悟,才能說出這樣的句子。而對生命的感悟,恰好是人到中年的財富。
在分享沈宏的心得的同時,聯(lián)想到我自己。其實半年前的直播新疆給我的最大收獲,就是清晰無誤地意識到,中年的生命能量,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幾十倍上百倍。它像一顆核彈,引爆了我生命深處那些不曾被自己了解的生命能量。那種能量告訴我:只要你有勇氣去做,你的生命完全可以承受。它遠比你想象的要健康,要有活力,要有質(zhì)量,要有創(chuàng)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