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里的壽筵基本上就是金爺?shù)囊淮瘟x診，張子語負(fù)責(zé)主持，在座的依次將自己的疑難問題提出來，金爺給出幾句點評，有問家里風(fēng)水的，有問命運八字的，簡單的情況金爺三言兩語就回答了，遇到麻煩點兒，張子語就在旁搭腔：“這事兒復(fù)雜點兒，你得單獨找金爺再看。”陳皮自始至終沒有問什么。等茶館中的二十來人依次問診完畢，一位中年婦女提議：“咱們給金爺唱首歌吧，生日快樂歌，我起個頭兒，祝您生日快樂，祝您生日快樂?！苯馉斝ξ芈犞蠹野迅璩辏酒鹕碜饕局乱?，那位婦女刷的一下從座位下抽出一面錦旗，抖落開來：“我給您做了面錦旗，這是鑲了金箔的?！奔t底兒旗上書八個黃色大字——“懸壺濟世，仁者醫(yī)心”。茶館里一片叫好，金爺還是在作揖：“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陳皮雖然很久沒參加過社交活動，但基本的禮數(shù)還是明白的，他給金爺帶來的禮物是一瓶五糧液，那姑娘帶來的是兩罐白茶。兩人一起來到金爺面前，金爺笑瞇瞇地接過酒：“好酒?！鞭D(zhuǎn)過身遞給張子語收好。又接過白茶，仔細(xì)看罐子上的說明，張子語在邊上搭腔：“毛毛這茶葉真不錯，知道您愛喝茶?！倍Y物既已送出，陳皮對金爺?shù)降讗酆染七€是愛喝茶并不在意，他想，這個老張的做派倒真像條狗。

金爺把茶葉放下：“余毛毛是吧，我們見過面?！?/p>

“是，我找您算過命。”姑娘回答。

金爺轉(zhuǎn)向陳皮：“這位小兄弟倒是頭一次見面?！?/p>

陳皮報上姓名：“我叫陳皮，給您拜壽?！?/p>

金爺點點頭：“小兄弟，你也是一個能懸壺濟世的人?！彼煌崮X袋，“老張，你看出來沒有，這位兄弟天賦異稟?！睆堊诱Z一笑：“金爺您火眼金睛，什么都能看出來，我這是狗眼看人低，不敢亂看?！?旁邊余毛毛再度盯著陳皮上下打量。

壽筵散了，余毛毛提議要送陳皮回家。茶館外面停著一輛小雨燕，陳皮鉆進(jìn)去，余毛毛卻改變了主意：“你想吃飯嗎？我可餓壞了，我以為金爺過生日怎么也得吃上一頓呢，結(jié)果就在這里喝茶了，越喝越餓?！彼l(fā)動汽車，“我們?nèi)コ钥救獍伞！?/p>

陳皮也想和這姑娘多待上一會兒，又擔(dān)心自己不善言談。好在余毛毛是個能說的，她告訴陳皮，不是一般人能姓金，這位金爺是滿清皇族。原來在北京毛紡廠當(dāng)工人，從小就學(xué)《易經(jīng)》，后來工廠倒閉，他就靠給人算命為生，批八字看風(fēng)水給小孩子取名字給公司取名字。

“金爺給我算過，他說我三十歲之前沒姻緣?！?/p>

“你真信這個？”陳皮問。

“你不信嗎？”余毛毛反問。

“我也不是不信，我覺得算命先生就和西方的心理醫(yī)生差不多，你需要和他們談?wù)?，可以幫助你解決心理上的問題?！?/p>

“你覺得我心理上有什么問題嗎？”

“你可能睡眠上有問題吧?！?/p>

余毛毛在霄云路上找到一家韓國料理的小飯館：“這家飯館的牛舌頭可好吃了，我每禮拜都來吃一回。”晚上十點多了，飯館里依然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繌堊雷佣贾ㄖ局夂艉裘爸鵁?。服?wù)員麻利地端上來四盤泡菜，余毛毛夾起一塊胡蘿卜放到嘴里，一邊嚼一邊說：“金爺說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你有什么本事？能睡覺？”

陳皮看著她，像打量一只小白鼠：“假設(shè)有一個外星的智慧生命來到地球，從高處打量地球人的生活，你說，它會發(fā)現(xiàn)什么？地球上的人有一個什么樣的共同特點？”

余毛毛翻著一塊白菜：“都得吃飯?！?/p>

“都得睡覺?！标惼ふf，“只要地球轉(zhuǎn)到了黑夜這一邊，這一邊的幾億人就要睡覺了，幾億人睡下，再轉(zhuǎn)一下，又幾億人躺下，白天那一邊的人還在折騰，等黑夜轉(zhuǎn)過去，他們也得躺下睡覺，這就跟人浪似的，地球一轉(zhuǎn)，幾億人躺下了，幾億人爬起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