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兄弟三個半》 第三章(8)

兄弟三個半 作者:張之滬


虎媽被派往外地進修半年,臨行前,將自己每月六十元工資留下一半,說是五個子女當月生活費,以后均照此辦理。家里管伙的大妹妹壯著膽子說這點錢怕是不夠,能不能再添點。虎媽不耐煩地說:“夠了!一個住校生每月伙食費才八元錢,你們還想吃多少?”見大妹還要爭執(zhí),虎媽斷然說:“嫌不夠找你哥去!劉端正現(xiàn)在本事大得很,連他媽都敢打,還怕養(yǎng)活不了你們?”

財路斷了,餐桌飯菜質量又開始急速下降,當哥哥的卻再也無能為力,大壯因我負傷,于情于理都該給他買些營養(yǎng)品補補身子,自己卻苦于兜里沒有一分錢。心里煩悶,出門閑轉,同往常一樣,兩條腿溜溜達達又來到東大街。這條街是全市最繁華的商業(yè)街,也是各路賊人施展身手的地方。我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街道兩旁櫥窗里各種商品布置得琳瑯滿目,行人駐足觀賞,我卻視而不見,身居鬧市,人流洶涌,內心卻如同長滿野草的荒蕪庭院,說不盡的凄涼。一連幾天,我立在站牌底下,木呆呆地看著公交車一輛接一輛駛過,時間仿佛凝固不前。我是誰?要去哪?路在何方?就這么虛擲光陰,一年?兩年?十年以后呢?迷途少年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隱隱約約覺得背后有人盯著自己,轉身看去,一家商店門前立著個大人,旁邊是幾個半大小子,正指著我說什么。我愣了一下,不知對方何意,正想走開。一個小個子快步過來將我攔住,說我們大哥讓你過去有話說。大哥三十出頭,白凈面皮,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戴副平光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像是學校老師,只是右手食指少了一截,隱約讓人覺得這廝不是善良之輩。以后我才知道:此人姓侯,六歲起就開始做賊,屢抓屢犯,是賊道上赫赫有名的“東大街街長”。

“伙計,這幾天你在站牌下一候就是半日,是單飛?還是綁鍋?”大哥和顏悅色地問。我不解其意,疑惑著搖搖頭。幾個人都笑了,小個子說:“咱們一旁瞅視了半天,把這碎慫當老手,卻原來是個雛?!苯又鴩\里咕嚕一通黑話,像是在商量什么,我站在旁邊一句也聽不懂?!盎镉?,想不想弄倆錢花?”大哥態(tài)度越發(fā)和藹可親。我一聽眼睛都亮了!以為又是扒煤之類的活,連連頷首。大哥滿意地笑了。小個子扶著我的肩膀,開始交底:“1路公交車是咱哥們的地盤,這幾天跟車勤了點,司機售票員都認得咱們了。大哥想改換生面孔上車?;镉嫹判?,跟大哥好好干,絕虧不了你!”我這才明白:這伙人從事的是久盛不衰的一個古老營生——小偷小摸。小偷團伙亟待補充“新鮮血液”,本人不幸被相中。我嚇得連連擺手,從貨車上扒煤是拿公家的東西,上公交車掏乘客錢包是竊取私人財物,兩者性質不同,處理結果不同,這點我還拎得清,一旦失手,且不說被萬人拳頭打個半死,賊娃子的臭名聲一輩子洗刷不清。見我不肯干,帶頭大哥驟然變臉,惡狠狠說:“你說不干就不干了?還由得了你!不干也行,放了血才能走!”幾個嘍啰目露兇光,將我團團圍住,其中一個仿佛不經(jīng)意間亮出腰間雪亮的刀子。見我嚇得臉上變顏變色,大哥又換了副嘴臉,假惺惺地說:“小兄弟,有大哥罩著,你啥都不用怕!只有千回偷,沒有千回防,‘銜毛’聽著危險,實際啥事沒有。初學乍練,大哥也不叫你干啥,上車跟著他們哥幾個就行?!闭f著,公交車到站。大哥在我背上猛推一把,我身不由己被幾個嘍啰脅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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