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臉、頭上的水擦干，坐在椅子上喘粗氣時，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我這一笑讓陳芳詫異不小，以為我有什么毛病。

“你笑什么？”陳芳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fā)一邊問。

“我笑剛才的一幕！”我從口袋里掏出煙，點燃，一邊抽一邊說。

“剛才有什么好笑的，你神經(jīng)??！”

“哈——你真是忘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嗎？”

“剛才水龍頭跑水了，這也很可笑嗎？”

“我不是指這個，而是指我對你說的話，你聽了后的反應(yīng)。”

“你說了什么？”

“我說了什么你不記得了？”

“你讓我找扳手，這有什么？很奇怪嗎？”

“唉！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讓你找扳手的時候稱呼你什么？你聽了后又是怎樣的反應(yīng)？”

“哦——你原來是說這個！”陳芳面紅耳赤，羞愧難當(dāng)。

“想起來了？我發(fā)現(xiàn)我們剛才配合很好，真像一對夫妻！”

“關(guān)海濤，你這人無聊到極點，任何時候都忘不了你那下流念頭?！?/p>

“叫你老婆很下流嗎？”

“你憑什么叫我老婆？我是你老婆嗎？”

“你可以否認(rèn)！但你潛意識里還是認(rèn)可自己是我老婆。否則你剛才怎么聽了那么受用呢？”

“我不和你說了！和你這種人說話是浪費時間?！标惙茧x開客廳回自己的房間。過了一陣，她換了身衣服出來了。身上背著挎包，看樣子要上街。

“怎么？老婆，打扮得真漂亮，要上街嗎？”

“是??！你老婆我是要上街，怎么？想陪我去嗎？”陳芳一副挑逗的神態(tài)，她突然表現(xiàn)出的風(fēng)騷讓我大吃一驚，我沒想到陳芳會用這種方式來擠兌我。

“行?。　蔽覠崆檠笠绲卮鸬?。

“那就走啊！”陳芳帶著揶揄的口氣，得意洋洋地說。

我看看自己渾身上下濕透的衣服，知道陳芳是想給我難堪，可她又錯了，她總是忘了我是什么人，忘了我是個什么事都能做出來的人。我跳起來，毫不猶豫地走到門口。

“請！老婆大人，我們走——”

陳芳掃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陰謀詭計。我們一前一后出了家門，并肩步行在大街上。我們不說話，就那么走著。當(dāng)然，路上時常有人因我那落湯雞的形象而打量我，總覺得我這個樣子和一個豐姿綽約、漂亮的女孩一同走路有些怪異。我那時真有些無聊，很是自以為是，認(rèn)為我的難看樣不是帶給我不雅，而是折射到她身上。我挺胸抬頭，邁著自信的腳步往前走，好像我是一個蘇古拉國王一樣。

我們先是在五金商店買了一個水龍頭，然后就去了超市。因為天氣熱，我身上的襯衣已經(jīng)干了。陳芳走到賣小擺設(shè)的貨架前站住，仔細(xì)挑選起來。

“你看這東西怎么樣？”她拿著一個小瓷猴問我。

“好??！”

“那我就買了！”

當(dāng)我們出了商場，在路上她突然問我：“你知道我這個小瓷猴送給誰嗎？”

“誰？”

“我男朋友沈文凱?！彼室獍涯信笥讶齻€字說的很重。

她的話讓我心中立刻有了刺痛，這是她頭一回在我面前說這個名字。她準(zhǔn)確、毫無偏差地?fù)糁形业陌⒏窳魉怪啵译m然內(nèi)心在滴血，但表情卻很平靜，我竭力阻止失落從我的臉上顯露出來。我突然明白她拉我出來逛街的原因，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

“是嗎？那你可要把那個瓷娃娃拿好，我懷疑你送不到他手里就要出問題?！蔽椅⑿χf。

“你什么意思？”

“瓷的東西嘛！總是容易碎的，你這個禮物幸虧不是送給我，否則我就要倒大霉?！蔽业靡庋笱蟮卣f。

“熏醋的味道總是在得不到的時候是最濃的！”

“你不信就算了！我告訴你，我在你買的時候沒提醒你，其實你買的那個瓷娃娃裂了個口子，要不多久就碎了。”

“什么？”陳芳急忙把盒子打開左右查看，“沒有?。　彼f瓷猴給我，“裂縫在哪？”

我接過瓷猴，看了看說：“是我看錯了，對！沒有裂縫，只不過——”說著，小瓷猴就從我手里滑了出去，重重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陳芳呆了半天，然后抬起頭憤怒地盯著我，“你這是干嗎？”

“對不起！”我說，“我剛才不是警告過你說瓷猴就要碎了，你還不相信，看看！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驗了么？”

陳芳把手中的紙盒子向我摔過來，被我用胳膊擋開。

“你賠我猴子來！你賠我猴子來！”陳芳在街上大喊大叫，引得過路人駐足觀看。

我躲開失態(tài)的陳芳，一邊退一邊說：“不就是一個瓷器嗎？我賠你就是，何必要這樣呢？你要是早說你開不起玩笑，我就不給你開玩笑了。”

陳芳聽我說完這話她不鬧了，她蹲地上把瓷猴碎片揀到盒子里。她揀得那么細(xì)心，眼淚順著面頰慢慢在流，似乎她的心都凝結(jié)在地上的一片片小瓷片里。

我有些發(fā)慌，我弓下身子對她說：“對不起！陳芳，你別揀了。我們再去買一個！”

她不說話，還是繼續(xù)揀，她把地上所有能看到的碎片都揀到盒子里，把盒子仔細(xì)地蓋好。她站起來，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痕，抱著盒子一個人低著頭往前走。我想跟隨她，在她身邊安慰她什么，但我突然失去了勇氣，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她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