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我們再也沒有討論關(guān)于感情問題，我也再不把她一個人拋在一邊去獨享自由了?？傊覀兇藭r都平靜了下來，不再招惹對方了，但我們之間的隔閡卻比以前更加深刻，我們甚至連刺傷對方的話也不說了，我們兩個就像在路上偶遇的旅伴，盡管事事都希望做得更好，但這種小心翼翼卻令我們更痛苦。

我們到了上海，在上海游蕩了兩天，完成照相的任務(wù)，然后坐上去青島的船。在海上我的手機沒有信號，這成了我的煩惱事，我想與外界聯(lián)系一下都不行了。

第一次坐海船的新鮮刺激持續(xù)到傍晚，我?guī)缀跻恢笔窃诩装迳嫌问帲蛘咛稍谔梢紊咸魍蠛?。我自從在船艙里放下行李后就沒再見到她，我想她可能在船艙里睡覺。黃昏的時候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視野中，她站在距離我不遠(yuǎn)的地方靠在欄桿上眺望大海，看海上日落，她沒有和船上其他旅客扎堆在一起，而是一個人，海風(fēng)把她的裙角和短發(fā)吹起，那樣子看起來倒是特別得孤單。

我不知道她是想和我說話還是不想，她有幾次緩緩地從我身邊走過，雖然是在看著遠(yuǎn)方，但我感覺她是在吸引我注意。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和姿態(tài)充滿女性的輕柔，刻意在我面前散發(fā)她的魅力。

我默默地欣賞她的美麗、優(yōu)雅和氣質(zhì)，這種欣賞如同看平靜的大海一樣，毫無沖動。她站在距離我不遠(yuǎn)的欄桿前佇立了很久，我最開始不知道她是否意識到我在背后看她，但后來我知道了，因為期間她突然轉(zhuǎn)身，兩眼火熱地看著我，那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身上，像釘子一樣要扎在我的骨中，我的肉里。

如果這情形發(fā)生在一年前，我一定會跳起來，立刻上前擁抱住她。但此時，我卻能坦然面對，毫無表情地回應(yīng)她的凝視。我不知道她是否在我的臉上尋找熱情，如果是那樣她一定是會失望。此時，我不否認(rèn)在我的心底對她的愛依然還存在，但那已經(jīng)被我的理智壓制到了最底層，除非是用一千噸炸藥把那沉睡的感情釋放出來，否則我就會這樣永遠(yuǎn)地與她保持距離。

我們對望了十幾秒鐘，然后她就轉(zhuǎn)身了，又過了片刻，她離開船舷在我的視野中消失。

黃昏后海上起了風(fēng)，快到午夜的時候下起了暴雨，炙熱的空氣立刻冷卻下來。海面盡管不是巨浪滔天，但讓我們這種從來沒坐過海船的人頭暈?zāi)垦＃苁请y受。我的情況比她要好得多，她不但暈船，而且嘔吐。

我安排她躺下，打了熱水，給她漱口洗臉。我做著我應(yīng)該做的一切。等我躺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

我睡著了沒多久門突然被打開，潮濕的冷風(fēng)吹進(jìn)來把我驚醒。我看見陳芳濕漉漉地站在艙房里，渾身冷得發(fā)抖。

“你去哪了？怎么濕成這樣？”我驚得從床上跳下來問她。

她哆嗦著抹掉臉上的雨水，臉因為寒冷而凍得發(fā)白，她抖著說：“我難受，憋得要死，我出去透了口氣?！?/p>

“你為什么不穿雨衣？”

“我打了傘，可傘被風(fēng)吹跑了?！彼卣f。

“快把濕衣服脫掉，沒見過你這樣的傻瓜！”我說著抓起毛巾給她扔過去，然后把她的背包打開，從里面扯出她的干凈衣服。

“換上！”我說。

她默默地從我手里拿過衣服，然后用目光示意我，顯然是讓我轉(zhuǎn)身。我轉(zhuǎn)過身去，等她把衣服換掉。

“好了，可以轉(zhuǎn)過來了?！?/p>

我轉(zhuǎn)回身，她衣服已經(jīng)穿好，但身體卻依然在瑟瑟發(fā)抖，嘴唇青紫，面色蒼白。

“你成心給我找事！”

“別罵我！我不是有意，我只是難受。”她低著頭喃喃地說，雙手摟著身體，身體弓著，不斷搖晃，她依然在發(fā)抖。

“不罵你才怪！你難受，你以為這船上的其他人都好受？”我從床上拿起毯子披在她身上，把她緊緊裹住。

我使勁裹緊她，就像裹豬崽一樣只露她的腦袋?！艾F(xiàn)在暖和一些了嗎？”我問。

她點點頭，向我露出淺淺的笑容，說：“我想喝熱茶，能給我沖杯熱茶嗎？”

我沖了杯熱茶遞過去，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從毯子里把手伸出接過杯子，她喝了幾大口，立刻額頭上就冒出滴滴汗珠。

“我喝好了！”她把杯子遞給我，我把杯子放回去。

“可以睡覺了嗎？”我問。

她點點頭，目光依然柔和地看著我，似乎想在我身上找到什么。

“那就睡覺，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說。

但她沒有動，似乎沒有想睡的意思。

“你不睡就坐著，我要睡了，我瞌睡得要死——”說完我倒在床上。

她又坐了一會，然后起身把燈關(guān)掉，爬上了床。不知過了多久，我被粗重的喘息和咳嗽聲吵醒，我爬起來，打開燈到她的床邊，我看到她大汗淋漓，臉色潮紅，大睜著恐懼的眼睛看著我，嘴唇在抖動。我摸摸她的額頭，額頭燙得厲害。

“你發(fā)燒了！”我說。

她點點頭，哆嗦著對我說：“幫我——我難受，冷得厲害。”

“我去找醫(yī)生——”說著我冒雨跑出門，但令我失望的是船員告訴我說沒有醫(yī)生，只有藥。我拿藥回來，把她扶起來，喂藥給她。

“謝謝你！”她說，“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