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不遠處的冉苼,我眼里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尤其是在他面對她時的一笑一顰,簡直恰到好處了極點。甚至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冉苼所能表現(xiàn)出來的尺度,不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年關(guān)時候?qū)λ虝旱脑傧嘧R。我從那家伙的眉眼間完全看不出他本該擁有的吊兒郎當和對一切都不屑于的漫不經(jīng)心,相反,在這個女孩子面前,他好像忽然間就變成了體貼細心會照顧人的男人。對,我沒說錯,不是男孩子,也不是男生,而是男人。
其實,他不過是長高了一些,臉頰的輪廓變得更為深邃了一些,其余的,其余的大抵也沒有多大變化,除了被那些家庭因素天長日久所打磨出來的叛逆之外,我想象不出他的變化到底從何而起。難道,難道僅僅是因為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子?
一個人就能將另一個人完全改變么?尤其只是在面對這個人時,你才能看見另一個人的翻天距地的變化,你相信么?
但他眼里分明流露出洶涌的溫柔,我曾經(jīng)從一些瓊瑤劇的主角眼里看見類似的蹩腳的眼神流露??涩F(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他的眼神,是一種爐火純青的鍛造。
那是我窮極我短暫得可憐的人生也沒有看到過溫柔。
冉苼發(fā)現(xiàn)了我。
然后,然后那個背影順著冉苼的目光回頭看向我。
他們看向我的眼睛里的流光溢彩消失殆盡。這一刻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局外人。讓人家親親密密在這里互相融化在彼此的眼神里多好,自己何必破壞這一副甜蜜的畫面。正好也眼不見心不煩。像現(xiàn)在一樣覺得瞬間被人挖去了心臟一樣空空的。
我懊惱的想著。
“這……”那個背影忽然用一種驚異的眼神望著我。隨即詢問性地回頭看向冉苼,冉苼點了點頭。在這一來一回的詢問與肯定里,我總算是徹底敗給了自己的無奈,難道還有比像他們這樣更能證明彼此的親密的方式么?也是在這顧盼生輝之間,我總算看清楚了這個比我還高出半個頭白得跟一個包子似的臉頰。這小蠻腰,這長發(fā)飄飄,這朱唇皓齒,我除了曾經(jīng)在初中的教師隊伍中看見過一次之外,便再也沒有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看到過像她這樣妖精的女人。當然當然,我是帶了有色眼鏡的。
轉(zhuǎn)眼睛,她像是在這點頭之間得到了授權(quán),老實說我還不能完全接受這樣一個成熟的女人去征詢并且服從另外一個明顯小很多的男生的意見,這多少有點不合時宜。她這會兒也不像先前打量我像看見怪物般斜睨,她挑了下眉頭,說:“程蘇衣?”
“嗯……”我應(yīng)了一聲,正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稱呼她,忽然聽見她驚喜的聲音:“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沒有忘記她,我是指其實在她回頭看我第一眼的時候,我隱約覺得她這雙眼神似曾相識,但當她向我挑眉問我時,我已經(jīng)確定,原來是她。我怎么可能忘記她呢?
我永遠不能忘記,在三年前,當那件事情發(fā)生之后,其實還有一段小插曲。冉苼在有一天忽然站在我的面前說,我?guī)汶x開這里吧。
我想都沒有想,背著書包就跟他跑了。
你可以想象在那年我們出逃的半個月里,兩個身無分文的初中生的窘迫。沒有睡覺的地方,沒有吃飯的地方,甚至,喝水都成了一個大問題,這些,是從來被奶奶照顧得服服帖帖的我們沒有面對過的。那段時間我和他面臨的是真正的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