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關(guān)系,并沒有因為馬丁神父的出現(xiàn)和他半夜送來的那碗粥,而有任何的改善。
暴君,這是我對他下的定義。
倔強,是我的本色。我不會因為項鏈在他手里,而去逢迎他,屈就他。
他在小洋樓設(shè)了衛(wèi)兵站崗,我被囚禁在樓里,一舉一動盡在他的掌控之下。好幾次我趁著他離開,悄悄摸向他的書房,而衛(wèi)兵會嗅到我的蹤跡,適時地出現(xiàn)在面前,往往讓我無計可施。
安洲城的上空煙花漫天,新年到了。
在除夕的夜晚,我開始思念還在康寧醫(yī)院的母親。以前她對我時好時壞的,也許是麻木,我感受不到一絲親情的溫馨。回頭想想,這二十年的除夕都是跟她一起過的,如今在這個世界,那種思念竟變得無比的強烈。
如果項鏈在,我會毫不猶豫吞下一粒玉珠,穿梭時空,回到破舊的老房子過年。馮大泉不是告訴過我,我有三次回去的機會嗎?
到時,我寧可給我的大腦充上現(xiàn)代人的智慧后,再回到這個暴戾者的身邊。
整個南征軍放假一天,那輛德國霍希車也完整無暇地回來了。司鴻宸躊躇滿志,一早開著他心愛的車犒勞三軍去了。剩下我孤零零守歲。一直到天色開始蒙蒙亮,他才滿臉酡紅地回來。
他大概發(fā)現(xiàn)有點不妥,良心突然如曇花一現(xiàn),笑著說:“新年打算去哪里玩玩?”
“我想回趟娘家。”我表面異常的平靜。
他略加思忖,竟然答應(yīng)了。
于是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我給樓祥镕去了電話,獨自去了樓家。
樓祥镕一見我,劈頭就問:“最近有什么新情況?”
我搖了搖頭,并沒有提及被軟禁的事情。樓祥镕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聽說他跟省里馬議員走得相當(dāng)近,你是女人家,自然不懂這些。馬議員是出了名的奸詐小人,沒有任何好處,他連六親都不認。司鴻宸跟馬家小姐攪在一起,遲早會吃大虧,除非他娶了她,把你休了。”
“休了也好。”我狠狠地說了一句。
樓祥镕大為生氣,叱道:“少說這種不爭氣的話!休了是其次,就怕你有朝一日成寡婦!為了裕王地宮,他拉攏一個,得罪一個,到時候死在誰手里也不知道!”
遭了一頓訓(xùn)斥,我才如獲大赦出來,按規(guī)矩進了樓婉茹母親的房間。
母親的態(tài)度也是淡淡的,她身邊伺候的余嫂倒驚喜地看我。
“姑爺怎么沒來?”母親問。
“軍務(wù)繁忙。是我自己想回來的。”我照實說了。
“本來找個好女婿,想享點清福,如今愈加落得不太平。”樓婉茹母親竟然也是滿肚子的不滿,“你父親又想娶第五房太太,都花甲之年了,也不知道撐著點。你在這里少待幾天,早些回去,姑爺?shù)娘L(fēng)流軼事連我都聽說了。”
說完,喚過余嫂:“小姐這兩天在樓家,你且去伺候著,催她早些回去。”
余嫂歡天喜地帶我上了樓婉茹的房間。我剛落座,不知道是樂極生悲,還是久別重逢,余嫂眼淚都出來了,“小姐,你這一去瘦了!姑爺是不是怠慢你?老奴在家一天到晚替小姐擔(dān)心著呢。”
我心里甚是感動。想余嫂一個老女傭,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卻知道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何止高尚百倍千倍!當(dāng)下我抓住她的手,將我苦思冥想的話說了出來,“余嫂,我要你幫忙。如果有一天司鴻宸找你作證,你就說,我脖頸上掛的玉珠項鏈?zhǔn)悄闼偷摹?rdquo;
余嫂雖有驚懼之色,只是一剎那放松下來,輕聲道:“小姐……老奴買不起這東西。”
“你就說是你祖?zhèn)鞯?。你因為把我?dāng)親閨女看待,當(dāng)嫁妝送我了。”
“小姐怎么說,老奴照辦就是。只要小姐平安無事,老奴就是送了性命也無所謂。”余嫂顫抖著抽出帕巾,不斷地抹著眼淚。
我心下更是感激,輕輕地抱住了余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