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燕子塢住了三年多,心里其實很清楚,本部和曼陀山莊之間的行船口訣只有船工們知道,可是他們還是帶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問著。
張塞和周遠奔到船頭,他們是船上在兩地擺渡次數(shù)最多的人。
“這里往左!”
“那里往右!”
兩人憑著記憶指揮著,但是很快兩人就出現(xiàn)了不一致,然后就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走了。
周圍茫茫的蘆葦叢撲面而來,每一株、每一叢都是那么相似。毛俊峰和章大可胡亂地撐著船,在完全望不到邊的蘆蕩里穿行。
“這里轉(zhuǎn)不轉(zhuǎn)?”
“這樣走對嗎?”
他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問。周遠和張塞默不作聲,他們早就失去了方向,搞不清了東西南北,既不知道曼陀山莊在哪里,也不知道燕子塢本部在何方。
天上漸漸地聚攏來一塊烏云,不一會兒,就瀝瀝地下起了秋雨。江南的秋雨凄涼而陰冷,湖風蕭瑟地吹拂著,讓所有人都禁不住打起了寒戰(zhàn)。
“袁亮呢?袁亮怎么樣了,他死了嗎?”季菲悲哀地叫著。她迷茫地望著周圍漸漸濃烈的霧氣,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雨水無情地打濕了她漂亮而時髦的衣褲。
就在早晨,她還是刀法系被老師寵愛的高材生,是男生們矚目的焦點,是畢業(yè)后即將去寶生錢莊履職的前途無量的職場少女??墒乾F(xiàn)在,一切都煙消云散,周圍是如鬼影般的蘆葦,漫天是決絕的秋雨,沒有了船工,這渡船唯一的終站,就是瘴氣重重、腐尸遍野的鬼蒿林。
從來沒有人從鬼蒿林里活著出來過!沒有人!
韓家寧站在渡口邊,看著渡船隱沒在搖曳的蘆葦叢中。
他回過身,發(fā)現(xiàn)安護鏢局的掌旗江灝遠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他的背后,旁邊一個鏢師為他打著油布大傘,另一個正跪在地上為他擦拭剛才和周云松、丁珊交手時弄臟的白衣。
安護鏢局在總鏢頭、副總鏢頭之下,有四名掌旗,都是手握大權(quán)的實力派人物,分別執(zhí)掌鏢局在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塊地區(qū)的業(yè)務(wù)。江灝遠便是整個東南地區(qū)的掌旗。韓家寧看著江灝遠冷冷的目光,心里一麻,有不好的預(yù)感。
“你之前不是說,兩邊渡口都已經(jīng)為你所控制,峨眉出逃的那個女生和周遠也都已經(jīng)被你囚禁。那剛才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我眼花了?”江灝遠的聲音語氣依然平緩斯文,但是話中尖酸刻薄的責備之意已經(jīng)很明顯。
韓家寧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惱怒。自己分明用精心設(shè)計過的點穴手法封住了丁珊的穴道,沒有幾個時辰,根本不可能解開;那地下室的厚重鐵門,就算是慕容遲、楊冰川的內(nèi)力都未必能打開,莫非那個叫周遠的學(xué)生,真的有什么魔法不成?另外那幾個本應(yīng)去燕子塢迎接峨眉師生的學(xué)生,也不知怎么會留在曼陀山莊。本來一切弄得妥妥帖帖,指望能順利邀功請賞,不想?yún)s生出了這樣的意外。
韓家寧深知江灝遠說話雖然慢條斯理,但拐彎抹角里深藏著陰險詭譎,平平淡淡的語氣中時刻會潛伏殺機。他立刻跪到地上,說道:“請江掌旗恕罪,一定是曼陀山莊那邊守衛(wèi)不嚴,當時屬下急著掃蕩龐天治的殘余力量,確保叁合堂周邊的掌控,因此沒能親自督監(jiān),罪該萬死!”
韓家寧不忘為自己辯護兩句,然后抬頭偷看一眼江灝遠的表情。江灝遠一張蒼白的臉上,兩顆幽黑的眼珠直視著他,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釋。
“剛才……剛才屬下已經(jīng)射殺了渡船上的船工,這燕子塢兩校區(qū)之間,只有船工識得水路,他們一死,那些學(xué)生不但回不去曼陀山莊,而且一定會誤入歧途,在蘆葦蕩里迷失方向,死無葬身之地。”韓家寧又繼續(xù)說,“屬下手里還有兩名船工,我現(xiàn)在就帶人去曼陀山莊,確保那里的防衛(wèi)!絕不會壞掌旗的大事?!?/p>
江灝遠輕輕嘆了口氣,不斷地搖著頭,一副深恨韓家寧不解其意的樣子:“如果我要那兩人死,當初就不用要你囚禁他們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