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羅生門 (7)

地獄變 作者:蔡駿


公元30~33年之間,春分月圓后第一個星期日,耶路撒冷。

三天前,耶穌因被叛徒出賣,戴著荊冠在十字架上受難而死。逾越節(jié)安息日后第二個黎明,抹大拉的馬利亞跟另一個馬利亞,來到耶穌的墳墓前,準備為先知尸身涂抹膏油。她們發(fā)現(xiàn)墳墓里是空的,天使降臨說耶穌已經(jīng)復活。當天,耶穌在門徒面前出現(xiàn),說:“上帝已經(jīng)把天上和人間所有的權(quán)柄都賜給我了。所以,你們要往世界各地去,使所有的人都作我的門徒;奉父、子、圣靈的名給他們施洗,并且教導他們遵守我所給你們的一切命令。記??!我要常跟你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日?!?/p>

直到世界的末日——將近兩千年后,許多人都以為這一天已然降臨。

4月8日。春分月圓后第一個星期日。耶穌復活節(jié)。夜,22點29分。

葉蕭看到了她的臉。

電光穿過蛛網(wǎng)般飄浮的塵土,照亮被一道水泥橫梁壓住的狹小空間,也照亮了一個女人的眼睛。

她的臉上布滿灰塵與污垢,那長長的亂發(fā)底下,閃爍的眼神充滿希望。這個看起來還年輕的女子,并沒有完全被廢墟壓住。葉蕭的臂力超乎常人,把她拉出來卻很費勁,原來她懷抱著一個小男孩。

男孩看起來七八歲,面對強烈的手電光線,低頭不敢睜開眼睛。

剛才,就是這孩子的哭聲救了自己和媽媽。

葉蕭也奇怪為何一眼斷定這是一對母子。他把手電放到旁邊,兩只手同時抱起女人和男孩,將他們從廢墟中拉出來。男孩抬起頭來,即便臉上滿是塵土,也無法掩蓋蒼白得嚇人的膚色,還有那雙幾乎閃爍綠光的眼睛。

葉蕭心里閃過某種懷疑:這可憐的孩子早已死在地底,是一具復活的沒有血色的僵尸?

當他進而懷疑到那個年輕的媽媽時,卻真切感受到了她的體溫與脈搏。她的長發(fā)可能幾天沒有洗過了,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怪味,不斷拂過他的臉,非但沒有讓他有任何不適,反而激發(fā)了男人的欲望。

她是活的!

至于那個小孩——無法判斷。

當葉蕭將男孩抱起來時,他的身體居然是涼的!

但愿只是生病或饑餓的緣故。

葉蕭并非救援隊員,也沒受過什么專業(yè)訓練,不是來負責救人的,相反是負責用手銬和手槍處理地下的突發(fā)情況的。當他救出一對母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年輕的媽媽趕緊抱住孩子,沙啞著輕聲說:“里面……還……還有人……”

人到了瀕臨崩潰的關(guān)頭,通??邶X不清,但葉蕭明顯感覺她的口音很怪,似乎不是中國人。

但他不敢貿(mào)然往里走了,說不定坍塌面積還會擴大,自己也可能葬身廢墟。他打開對講機與總部聯(lián)系,呼叫救援人員。

葉蕭對母子說道:“不要再說話了,也不要亂動,保持體力!很快會有人來把你們送上去的!能聽懂我的話嗎?點頭或眨眼就可以了!”

年輕的媽媽點了點頭,面無血色的男孩眨了眨眼睛。

葉蕭把隨身攜帶的礦泉水遞給這對母子,媽媽先給兒子喂水。男孩居然異常冷靜,沒像一般人那樣大口灌下,而是先抿了一小口,再徐徐喝下半瓶水,中途還停下喘了幾口氣——有的剛被挖出來的幸存者,就是喝水太急被活活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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